(3)椰露洲
赶到胡杨林,西门窦大摇其头道:“我已试过好几次了,根本无法穿越这片红沙区,主要是老刮旋风,迷路回来的那是幸运,怎么过去?特别是这么多人?”我问:“晚上试过吗?那天向柳观岚就是在子夜后被劫走的。”他一拍大腿道:“是了,晚上或许可行,有北斗可以定方位,咋没想到呢?”柳听荷轻声讥讽道:“西门窦真逗!”我笑道:“每个方向三名探子、两名传信、五名保镖,共四十人就够了,今晚就试试看。”结果很闹心,沙地异常难行,一个时辰走出十几里,大晚上也起风,刮到脸上又冷又疼,大家挤到一起,风停后沙已掩过小腿,又迷路了。
这下柳听荷急了:“瞅你们一帮大男人,一个个戳那儿有什么用啊?”我站起来道:“我先过椰露洲看看。叶明,你带着向柳,务于三日之内找到可行的法子,需要人手时找西门大人。其他人都四处打探椰露洲的情况。”小妹掺嘴嘟囔道:“向柳带他还差不多,小不点。”我忍了忍,还是低声斥道:“知道什么?这是救人,你以为玩呢!”柳听荷狠狠地点了点头:“就是!”
我一声长啸,向外飘去二三里,落地后发现,再要跃起时只能跳七八尺高、三四丈远,空中腾挪的余地很小,那掠地二十七云步也大受影响,还比平时吃力好多。我想,沙地柔软,路程又远,就这样往返还不累死?摸着辛龙剑,催动内力向下划去,瞬间红沙激射,竟先赶我前面,迷了眼睛,忽然又来了风,一小会儿即变得很大,鬼哭狼嚎般,裹挟了沙子呼啸着飞来。我赶忙蹲下身子,抱头闭眼,未几就被埋住小半截身子,只能不停地抽身出来,直至风停。
这次,我有了主意:干脆趴下,先轻了身子,用辛龙剑和剑鞘在沙中猛向后划,脚也可以蹬劲儿,像是一只大蜥蜴,轻松不少,但平衡难掌握,速度小,又经常迷了眼。忽然狠狠地骂了自己:何不像仰泳一样,多省力啊?于是翻转身子,轻松地滑呀滑,真的就如在水上一般。看天色已露出微白,忽然“咚”一声,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一阵微风吹落一滴霜露,正好掉在微张的嘴里,虽然还是有点眼冒金星的感觉,但已清醒过来。是清晨,我躺在一C形的沙土堆里,两边是胡杨树,上面挂着亮晶晶的霜露,原来是“仰泳”时头撞到了树干。我站起来,见衣服左胸磨破一小块,两袖碎得七零八落,裤子两边膝盖处均是圆圆的破洞,露出肉来,一摸屁股,毛茸茸的,好在也没破。四处打量,身边数根人腿骨,南边一片红海,沙丘像阵阵血色波涛,身后是大片的胡杨林和灌木枯枝。跃上树梢一看,竟像是刻意安排的一样,穿过胡杨林,紧接着一排排白玉兰的领地,远处则是大片的棕榈树。我施展云步轻功,在林间迅捷穿梭,行出十余里,见行人渐稠,正欲止步相询,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一老头道:“小伙子,你跑得真快,干嘛这么急?”
我当真吃惊不小,他这把年纪了竟然能跟着我,我还未发现!忙施礼道:“在下着急来霜清镇救人,不知老先生能否相告?”老头道:“什么先生,叫我向然。正在那里打盹,见你好俊的功夫,便赶来相见,你有什么事,不妨说了,我指不定能帮上忙呢。镇上现在变得很复杂。”我问:“你姓向,是向原府人吗”他嗨道:“是哪里人又打什么紧了!你这轻功叫什么?我的叫‘有愧未满’。”我道:“我的没你好听,叫‘无愧亦不满’。你耽误我的事,还不愿意帮我。”他像是在敲什么东西一样连连说道:“帮帮帮,帮的,霜清镇就东北三十里处,我们边走边聊。”我忽然想起来,道:“我要救的人也姓向。”他却道:“怎么也?你也姓向?”我道:“你才姓向呢,你刚不还说你叫向然吗?”“嗨,我姓柳,叫向然。”
我无语,隔会儿又道:“我认识个姓柳的,也是向原府的。”柳向然道:“怎么又是也,我就是这霜清镇的!不过我认识一个向原府的老头,还姓向,叫向柳晗,功夫也很不错。一块去见见?”我道:“你也也起来了!改天吧!”说完展身便走,听他在后面喊:“年轻人,我可以给你送件衣服的——”我远远地道:“你的轻功叫‘陆游脚’更好些!”
大概因为沙子的原因,这里的建筑都是红颜色的,一个个像是尘世外的小屋,淳朴、静谧、安详。到镇中心恍一圈,没发现什么,更无从问起,忽然后悔自己甩开那柳向然。感觉腹中饥饿,看看已是午时,便在一小馆子前坐了,朝里间喊道:“小二,来两斤酒先!”不知从哪里突然就探出许多个头来,忽又一起拿了手里的东西,赶来打我,我没吃着酒却吃了一惊,慌忙跑开。一摸衣服,哪有钱哪?连兜都没了!正发愁时,忽然心思一动,拐几个弯后,大模大样地坐一更好的馆子前道:“小二,给我五斤烤羊肉,一碗清汤!”小二里间应一声:“先生好心情!稍等即可!”我美美的享受了这顿大餐,摸摸肚子,鼓足勇气喊:“小二,再来五斤好酒!”空气忽然停止流动了一样,我刚以为自己的主意是不是打错了,一群愤怒的老板、小二、食客、甚至路人,涌过来围了我便打,一时竟跑不出去。这时,一老头对着人群道:“是我侄儿,最近发烧,容我亲自教训他!”说完拿起柳条,上身一鞭、下身一鞭地甩我,竟然是柳向然,我手臂和膝盖被抽得生疼,不满道:“你怎么真打?真的很疼!”他俯身笑道:“你不是会‘无愧不满’功吗?我不打疼你他们不会放你走的!”
我笑道:“柳先生早来请了我,我焉能想这孬招、受这鸟气。”柳向然道:“请你切磋还行,吃饭?我也想学你这招呢。”我道:“你有求于我,就该先帮帮我,再说我的事多急啊?”他问:“我又忘了。谁啊?让你这么上心。”我道:“是一个打扮成仆人的美貌女子。”他奇道:“谁敢动你的女人?”我道:“不是我的什么人!只是一个漂亮女子。”他道:“噢,是打算把她变为你的女人的漂亮女子?”我转身欲走,他拉住我:“我想想,我想想。”接着道:“近几年霜清镇来了不少武功高强的新面孔,他们住得比较集中,但经常去很远的地方办事,如果是他们干的,应该不会藏到眼皮底下,不过去看看、跟踪,或许会有收获。”
这是一个白衣飘飘的城镇,身边跟个白须飘飘的老者,我真是异类,想起还得回去见小妹侄儿的,赶早向他要了一套衣服。他很心疼,但没有丝毫犹豫。来到那个可疑之处,见好几间屋里都没有人,只三五个留守的,有兄弟两一起扯着闲篇,一个道:“我就不明白了,到底什么人被绑了?从未见过面、又手无缚鸡之力,竟能让他兄弟起了纷争,他们可都是胸怀大志的人哪。”另一个道:“肯定是个美女呗,英雄难过美人关。”“你说这事,费九牛二虎之力抓来,本来是要给别人制造事端的,末了自己却近水楼台,先抢起来了。”“要不说祸水红颜呢。”“还是老四志气高,还想着大事,坚持把她送往刘由镇。”“什么呀,听说老二压根就没让任何人见那女子,那么妙的人,岂能分享,肯定是独自销魂去了。哪怕亲兄弟。”“老四的能耐还不比老二强了?”“那鬼堡,老二经营的久,说话还是更作准些。”“那是,一到刘由镇,岂不是给老四又抢去了?”“老大知道吗?要把向原府和瓯平府都招惹了,还成个屁事?”“听说过几天要在鬼堡一举袭灭他们,看来是决计要干上了。”“老大不知道这些吧?就只是老二的主意?”“谁知道,听说那中间还有宽州府的几个人,神功天成,能在空中飞好几里不落地。”“妈的,我看咱兄弟不能都搭这条破船上了,还得及早另做打算。”“傻!小点声啊?我那时就让你另投他处你却不肯。”
柳向然真是个老小孩,走过去“嘘”了一声道:“别出声。不听话会吃亏的,我就问两句话,还不能叫别人看见。”说完拉着一人蹑手蹑脚地朝我走来道:“他就是那个会飞的人。”结果那人的兄弟也跟过来了,听说后紧张地看看四周,示意我们到一更隐蔽的地方:“快点问,我们不能呆太久的。”我竟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们认识老先生?”后来的问先来的:“你不认识他?”先来的摇摇头问老头:“你不是认识我吗?”老头眨巴着眼睛,认真地点点头道:“我不认识你。但我真的会武功,说罢。”
原来一切都是陆高荐在背后搞鬼,因怀恨尹大有三十年前削了他西冷洲主事之职,密谋反叛,欲夺了庄主的位子。向柳观岚是老二陆真荐抓的,现藏在鬼堡,如何进入却不知道了,他二人从未去过。依椰露洲、刳尅洲人们的丧葬风俗,人死后被装入棺材,放在沙漠,在旁边打一根漆成红色的很高的木桩,让流沙自然掩埋。如此这片红沙中渐渐形成了红桩林立的奇观,陆高荐与陆真荐、陆远荐、陆常荐四兄弟早先利用这些木头,在沙漠中建一地堡,此后,鬼堡便成了他谋大事最好的隐身之所。后尹大有沉迷于迷香,疏于政务,陆高荐便又去沙驼洲的刘由镇、西冷洲的利郎镇、刳剋洲的羊尾镇发展起了不小的势力,这次欲借尹仲飞之事,挑起瓯平府与向原府的围攻,好趁机起事。
我认真地给柳向然演了一遍掠地云步,他看了道:“还是小兄弟你的轻功中正大气,再看我的,总是觉得花巧了些。”说着把‘有愧未满’的轻功也演了一遍,我认为他的评价非常客观,与向柳轻功的“偏悬”相比,也是不如,少了些干练和凌厉。柳向然有些沮丧:“我的手上功夫叫‘立锥自容’,小兄弟也给看了。”只见他脚像钉在地上一样,身子却凌空蹈舞,右手突然多了一杆很长的烟杆,一番指指点点,跟前两棵棕榈树像是被扒光了身子,瞬间变得干干净净。他又跃将起来,虎虎生风地打了开去,一圈四五棵树悉数折断。我见旁边有块五尺见方的石头,便将教张贵五的“燃道剑法”变为掌法,对那石头打了一遍,柳向然走过去,看看不解,坐下去时,好端端的墩石立时四散开来,脸色讶异不已,摇着头道:“这!年轻人,真是不可思议!”柳向然又力荐我去找向柳晗,说他在椰露洲的最北沙漠边沿住,轻功“蛇虎游跃”能在戈壁沙漠里健步如飞,一套陀螺鞭卷金碎石,神奇无敌。想起我也得了一条好鞭,便答应改日一定专程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