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杨在美国遇见陈见东完全是个意外,当时他在金融男人的推荐下前往旧金山医院看望年迈的企业家。无意中在医院病房的窗户口看见了坐在花园里逗猫玩的陈见东,他十分惊讶,以至于忘记了企业家在说什么。
匆匆结束本次会见后,他飞奔出医院大楼,跑到花园里,眼光扫过四周,却没见陈见东人影。
他情急之下找到几位在周围溜达的病人,问他们刚才坐这里的男孩子去哪儿了?
病人指向黄杨身后,他扭头,才觉得自己特别蠢,那么大个活人站在自己身后都没发现。
陈见东在这里见到黄杨同样非常吃惊,笑笑道:“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黄杨支吾回应。
他们两人坐在洒满树荫的长椅上,气氛尴尬。
几分钟过去,黄杨想了好久该说什么,他先说:“未有很想你。”
陈见东当时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样,“哦……他还好吗?”随后,他低下头,陷入自责中。
“他不见了。”黄杨望着陈见东,淡淡说出四个字。
“什么?不见了!”突然,陈见东变得紧张起来,他担心白未有和西蒙一样。
面对情绪起伏坡度很大的陈见东,黄杨忽然心里很舒畅,在他眼里,陈见东是情敌。于是,他把故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他认为你在美国这边有新欢了,所以一气之下离开城市,不晓得去向了何处。”
此刻,陈见东神情稍稍有所好转,只是自责加深许多。良久,他才说:“未有猜得没错,我……或许……是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假如现在坐在这儿的白未有,黄杨能够想象得到,他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希望破碎或者是脱离苦海。
左转右转终于转回话题上,黄杨想知道陈见东待在医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你穿的衣服,莫非你……”
陈见东没有否认,他点头,“淋巴瘤,治不好的,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听到这里,黄杨脸色才流露出震惊的神色,他以为只是一个感冒之类的疾病,可没料到……
“白未有他晓得吗?”
陈见东摇摇头,自责又加深几分。
“那你既然不告诉他,为什么还要他整天都站在楼梯上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呢?你知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很残忍的!”黄杨语气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他按捺不住心中要替白未有鸣不平的脾气。
陈见东没有说话,其实他是有过想要解释的想法。只是,有些事情是越解释越麻烦,倒不如一开始就闭嘴。
“我听得出来。”
“听得出来什么?”
“听得出来,你很喜欢未有,比我更喜欢。”
黄杨像只被人发现偷东西的老鼠,他安静下来,然后问,“那你呢,在这边喜欢上的人在哪儿?”
陈见东眼睛里没有光,伸出手指指向地下,“他在这里。”
后来,陈见东带着黄杨去了西蒙墓地,墓碑旁边又长满了绿草,陈见东有时间就会过来清除一下,但依旧赶不上青草成长的脚步。两人站在西蒙墓前站了好久,黄杨内心已经是涟漪不断,他万万没想到,陈见东竟然有这么惨。
陈见东把自己和西蒙故事跟黄杨讲述了一遍,平平淡淡一点也不波澜壮阔。
面对黄杨,他说了一句自己一直以来都想说的话,“我在想,如果我的人生是喜欢一个女生,那么就完美了。很可惜,上帝从来不会让人又完美的人生。你还有我还有未有以及西蒙都一样。”
黄杨忽然觉得自己眼角很湿润,他是最受不了别人对自己说些人生感悟的,尤其是这种正中痛处的话。
“你今后怎么办呢?”
陈见东扭过头,夕阳落在他身上像是披上一件温暖衣服,“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黄杨皱皱眉头问,“什么事?”
“回国后,请找到未有,保护他呵护他,接受他千百次的任性,可以吗?”
黄杨眼角抽动了下,他‘嘁’一声,表面上不以为然。
“废话,不用你说,我都会做的。”
“那就好。”听到这句话,陈见东如灰般的眼睛有了火光出现。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黄杨几乎每天傍晚时候去到医院,去跟他聊会天,对于陈见东他是非常可怜同情他的。
然而在周五这天,一切都改变了。
黄杨去到医院,发现陈见东病房里空荡荡的,一问护士才知道,他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本以为还会像上次一样能够平安出来的罗恩医生他们,这一次却失望了……幸运女神没有打败死神,在临近天明前二十分钟,陈见东心跳止住,变成一条冰冷永远不会再有反应的直线。
闭上眼睛前,他看到西蒙朝自己奔来,手里捧着刚刚出炉的抹茶蛋糕。接着,画面被风吹散,记忆里最清晰的小时候白未有咿咿呀呀登上土台,台下一个小男孩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冲他说:“等长大后,我要娶你做媳妇。”
人生啊,走马灯,短短几分钟便在眼前反映完。
陈见东离开得特别安静,没有多少痛苦,听罗恩医生说,他是嘴角带笑离开的,面容祥和,像是睡着了一样。
终于解脱了……
黄杨没有出席陈见东葬礼,而是埋头进入自己商业计划当中。他揣着陈见东给自己的嘱托,还有内心那份依旧牵挂着白未有的心。
知道白未有在北京上大学的那一刻,黄杨几乎没有本分犹豫,立马订好机票从美国飞了回来。
西餐厅内,优美动听的古典音乐在耳畔边蜿蜒流转,烘托的气氛十分浪漫。
白未有此刻心如刀割,他接连喝了好几杯水把头扭到一边,不让黄杨看到自己流眼泪。
“未有。”黄杨握住他的手,眼神真挚温柔的看着他,“从今往后,我来照顾你。”
白未有吸吸鼻子,扒开黄杨手,站起来,“抱歉,我有点困了,先到这里吧。有机会,下次我请你吃饭。”
说完,他匆匆忙忙起身,走在黑夜中跑着离开。
黄杨明白白未有性格,所以他没去追。
回学校宿舍那条路上,白未有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来给自己曾经爱过的人做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