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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再推手

我到思思家,也就头几天他家不放心,每天进门的时候能够感觉属于他们的卧室似乎有人,我和思思在这边做作业,偶尔能听到厕所门一响,这才知道家中竟真有旁人,有时通过玻璃窗能掠见是他父亲高大的身影,卧室门再一响,是他又回去了,然后整个居室再度安静。关于他,总是这样惊鸿一瞥。

后来我再去,连她父亲也不见了,我有大门钥匙,进去就先收拾下家务,帮思思和我准备好饭菜,思思就蹦蹦跳跳的进门了。其实他家卧室门的钥匙就压在碗橱最靠里的那个碗底下,我无意间发现之后,就再也没动过那只碗。这使我躲过一场小误会,有一次我发现思思抽抽嗒嗒从父母那边过来,仿佛受了什么委屈。本想安慰几句,思思却抢先摇手表示不必了。后来才得知是思思把那屋什么东西弄没了,被问出来惩罚了一下。瓜田李下,她父母却这样明智,还有小思思也不爱搅浑水,我真很庆幸。

思来想去,觉着还是以思思的口吻给"爸爸”回一封信为最好,就像当年我对爸爸妈妈做的一样。在信中我如法炮治,重点写了爸爸妈妈在思思眼里是任何旁人都不能替代的,别人再好,也不如亲爸亲妈好,做错了宁愿亲爸亲妈打也不愿旁人假惺惺。沉吟良久,又笔峰一转请爸爸相信妈妈。妈妈是个美丽的相当有个性有能力的女人,不光爸爸发现她的好,旁人也发现她的好,所以就有人来欣赏她讨好她,但是妈妈很坚定,绝对不会动摇。请爸爸不要误解妈妈,甚至赌气往外推妈妈,那不但帮了外人,还会让妈妈受伤害。爸爸和女儿应该齐心合力做妈妈强有力的后盾。让妈妈觉得和我们在一起比拥有什么都幸福,为此牺牲什么都值得。其实妈妈的要求并不高,她在我们一无所有的时候来到这里,刚强地承担起很多重担,受尽辛苦,勇敢地给予思思生命,并在最艰难的时候不离不弃,带好女儿,顾好家庭,她是个伟大的不计较得失的人。她还不爱慕虚荣,爸爸给她的任何小礼物不管值钱不值钱,她都珍藏着,別人看成草,她却看成宝。每当向旁人夸赞时,描述得比钻石还要珍贵,因为它虽小,却承载着无价的真情,是风风雨雨,同舟共济的见证。妈妈每天晚上十一点多了,独自骑车回来的路上,心里想的是思思的老师要走了,思思一个人会害怕,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女人也须要保护;妈妈只想着女儿一人在家危险,却不知车来人往,妈妈在其中穿梭也很惊险。爸爸如果凭猜想就误会妈妈,妈妈多伤心多委屈啊?

信到这里写不下去了,主要我对他们二人了解甚少,举不出几个动人心弦的实例来,泛泛而谈,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好在书信是最自由的文体,一切尽在不言中......其实这心也算我小时候那封信的姊妹篇,由于那时候我还小认识问题只看表面,没有留心到默默无语的妈妈为我们家庭的付出,更不了解她柔弱表面下掩盖的强大的内心,现在大了,看到很多思考的也很多,所以就以妈妈为模版,概括提炼了一下,但愿思思的爸爸能够发生联想,受到触动,自己去补充那些空白。

我刚一放下笔,思思就抢先拿去看一遍。本来戏要作得足,她应该亲手抄一遍。但是思思却不屑这么做,还未等我同意就相当满意的把那本子锁进爸妈的卧室去了。瞧她那瞻前不顾后的样子,我真害怕她遭到父母嘲笑或指责,进而也连累到我,这工作蛮轻松自在的,若因此而失去,真挺可惜的。

但是思思有一点却做得比我想象得好很多,那就是从此后每当晚上十点半我快要走时,她就会按动电话,让寻呼台急急急呼妈妈,说她想妈妈,爱妈妈,疼妈妈,让妈妈早点回家。还嘱咐寻呼阿姨连"啊”也打上,连惊叹号也多打几个!再肉麻的话,笑嘻嘻地说出来一点儿也不羞!厚脸皮会撒娇真比我当年强多了。

直到后来一次发工资的时候,看到她妈妈满意地对我的笑容,我突然冒出一句,你们家真好,尤其你俩那么优秀,孩子又懂事又可爱,真令人羡慕啊!

她妈妈马上笑眯眯的,似乎也早想和我说说他的好一样对我说,是呀,当初他第一次到我家,怕我爸妈不同意,专门找来一身军装换上去,他说军人稳重,一诺千金,让我爸妈放心。然后脸上突然飞起一抹甜蜜的红云,接着说,最近只要他有时间,就总是下班接我。都老夫老妻了!突然又好像对我又好像对自己说,真的,谁好也比不上他的好。

我的心也不禁一动,真是个聪明的男人,我挖空心思,也没想到思思妈妈看重的竟真是这些看似简单的小事情。她真是个好女人!他也真是个好丈夫!

我至今仍然不知道我那封信,她妈妈倒底看过没有。已经不重要了。

但是我的父母亲却是两个一起哭着把我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老天帮忙,不久的一次晒粮食,让它很快见了天日。他们俩非常感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那么小就有那么缜密的心思。那封信父亲一直珍藏着,直到我来北京前儿,还偶然发现父亲枕下压着那个黄黃的厚信封,上面歪歪扭扭地字迹写着:给爸爸妈妈的一封信!后来好像爸无意间邀请过我给他们写信,但是我的激情那一次全用光了,天天见面,又没憋什么话,大学以前再没为他们动过笔!

之后他们再遇到任何事,都很少以互相伤害的方式吵过。总是很快就统一了意见。

那只布满锔子的碗,盛热汤时总是漏,就被母亲放在面缸里当瓢使了。也正因此它躲过我小时候碎碗那一劫。有一次二妗妗来串亲戚,猛然看到,一时好奇数了数,上面竟然有二十一个锔子。不由地感叹我家的节俭,恐怕就是只新碗,也不值那些个钜子钱。她哪能猜到这只碗背后的典故有多么惊心动魄,那每一个锔子代表了多少沧桑!

生活何尝不是这样,为了保持故旧,其实要耗上很多工本去维护,新的付出真有可能超出原物。但是因为以往的投入太多,却没有人愿意再计较,反而觉得怎么做都值得。因为它,点点滴滴凝聚的,是多少人真心真情的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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