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自然是不敢把打胎的事情告诉家里,狗腿打断事小,名节不保事大。
平平则又一次发扬他乐于助人的精神,自告奋勇地把她接到了公司旁边的单身公寓,还每天给她煲汤。这些我都知道;平平觉得对她有愧,平平觉得她对他有恩。这些我也都知道。
我每天就在好朋友住在男朋友家的焦虑和不安中挣扎,我知道我要信任平平。但是,我不相信“花生米”。
索性报了名跟着导师出去采风。眼不见为净也罢,给平平空间也罢,总之,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妥协。因为我是未婚妻,我应该大度。看着镜子都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值得吗?早说了你傻吧,还真傻。出发那天我没有告诉平平,偷偷带了订婚戒指就跟着小组几个人踏上了去山沟沟的旅程。
路上透过车窗看见一对早恋的高中生,穿着全中国统一款式的校服,印着的某某高中字样已经被洗得有些发白。他们站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胡同口,轻轻地拥抱在一起。十指相扣。似乎年轻时候的爱情总是那么灿烂并且耀眼,因为不顾一切,就那么歇斯底里地爱了。然后奋不顾身,就那么轻易地感伤和沉溺。我突然发现我是在以一种八十岁的心态看待问题,我的心已经停在这里了,停在平平这里了。
在这样炙热的天气和清冷的思念里,心里每一个孤单的角落几乎都可以在一瞬间被这种唯美的画面融化,那些呼之欲出的记忆席卷着淡淡的忧伤像铺天盖地的流感病菌在身体里长驱直入。其实几天以前,我收到了秦风的来信。看那些涓涓而出的文字总会觉得很安静,好像是自己在一旁看着他拿起黑色镶金钢笔在泛黄的信纸上一笔一笔认真地写下那些笔画舒缓的字,而两个人的背影就在晕染开的昏黄灯光下摇晃摇晃,像极了一副氤氲的水墨静物图。
他在信里说,他本以为他会是给我幸福的人。他好羡慕,但是他只能祝福。
信里还说,下个月他要去加拿大念交换生课程。
加拿大,那个满是红枫的国度,那个让我仰起头一脸欠扁地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的地方。
他说,他要成为最好的外科医生,他要挥舞着世界上最快的手术刀,剖开我的胸膛。
他说:“林鸢,我要掏出你的心脏看一看,到底是个什么颜色!”
我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钻到至尊宝身体里的时候,她对这那颗跳动的心脏说:“哟 ̄好丑的椰子。”
“椰子”说:“虽然我很丑,但是我很善良。”
总而言之,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回想起了我一出出可笑又可惜的风流史。但是我不希望我每一次旅程都变成我自己制造的艳遇,回头看看车厢里头发稀疏的教授和几个长着泥瓦匠脸孔的美术生,大为感叹:“难道就没有长得好看的艺术家吗?”
头脑里浮现出了李云迪那张销魂的脸,哦 ̄原来音乐系才是赏心悦目的地方。
想着想着就到了目的地,我们住在教授老家的房子里,后院有成熟了的西瓜。像极了鲁迅《故乡》里闰土看管的那片地儿。
晚上我躺在床上透过窗框看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我给平平发了消息:“我去山里采风,勿念。”
过了很久,他回复说:“好。照顾好自己。”
是啊,我是要照顾好自己。因为除了自己,不会有哪个人会像照顾“花生米”那样照顾我的。好吧,我在说气话,我承认。
采风的日子并不好受。金秋的高温还没有退去,乡下的蚊子又大得像轰炸机一样每天围着我们这几块生肉转啊转。白天要走很远的路,爬山,过河,汗流浃背地画速写;晚上回来又要排队打井水洗澡。十几天的功夫,整个人仿佛跨下去一样苍白。就这样坚毅地奔波在生活的洪流中,而海啸一样扑面而来的感冒不肯放过我,最终像一场苦难的噩梦彻底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我想我目前的模样已经不是那个自以为精致典雅的女孩子了,我是一个漂洋过海风吹雨淋的菲律宾女人……
所幸的是采风的日子过得很平静。我每天听《大悲咒》、《金刚经》、《万物生》这样的曲子,撵着外婆给我的佛珠,从容地虚度着光阴。
但是生活是上帝的玩笑,我一早就说过。
当我看到校门口那把火红的玫瑰,还有它后面那张陌生的脸的时候,我第一个反应是--好帅的快递小伙子。结果不是这样的。结果往往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不然上帝岂不是比不上琼瑶剧的导演。然后小伙子说:“林鸢,我要追你。”
OMG ̄你要追我,你要追一个有家室的女生。“我订婚了。”我举起右手无名指,“真的。”
“那太好了。”他笑眯眯地说,又是一个拥有强大的杀伤力微笑的狠角色“偷情才有快感。”
“林鸢 ̄”终于一个美好的声音在这万分尴尬的时刻救了我,平平款款打开车门走下来。这一刻对我来说,他就是从劳斯莱斯里走下来的王子、精灵……虽然那就是一辆破奥拓……
“老公……”我第一次别扭的这样喊他,两只手早已无尾熊一般缠上了他的胳膊。
男生轻蔑地一笑:“切,别骗我了。他不就是那个拐走帆哥女人的小白脸嘛 ̄”
“是啊是啊 ̄可你连小白脸都不是!”我生气了。不许这样说我的平平。等等,拐走王帆的女人?平平,你做了什么?我松开手,转头看他。他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我终于痛苦地闭上眼睛,推开他们俩个,一溜烟往寝室跑去。
身后是平平的喊声:“林鸢,别闹 ̄今天是我们两个订婚满月纪念日!”
哦?一个月了吗?我停住脚步。和他隔着远远的距离大声地冲他喊:“平平,我要你娶我。我要你立马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