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有位同桌,我很是喜欢。他剪着板寸,脑袋椭圆,黑不溜秋。
假使可以,我很想把三年级的自己拉出来辩论辩论,你到底喜欢这么个黑皮什么东西?
或许不过是借了同桌这个奇妙的身份,产生了奇妙的情愫。从同窗的梁祝化蝶到如今的言情小说套路,同桌,总是爱恨纠葛不可或缺的元素,百看不厌。
要说我和这位同桌的爱恨纠葛……这个词似乎不太恰当,它往往出现在成人的世界里,而我这,顶多是一句:年少无知。
彼时爸妈回老家建了红砖的新房,与大伯的房子仅有一巷之隔。而我,从独生女变成姐姐,再变成了留守儿童。
幸好,隔壁餐馆的姐姐很喜欢我。
我坐在路边小树林的秋千上,她会推我推得高高的,欢呼着比我还开心,听说我喜欢同桌,她会带我去她家,穿白色的及地纱裙。她给我一束捧花,让我躲进她的卧室。
“嗒嗒嗒”
“谁啊?”我抱着捧花坐在门旁。
“我是某某啊!”
我立马开了门,她却不太开心,让我再来一次,不要这么快开门。我正要点头,她却改了主意:
“不了,这样吧,你把我当成他,我跟你求婚,你不答应,我就自杀了,然后你趴在我身上哭。”我愣愣点头。
戏到最后一幕,我趴在她卡其色的裤子上一通乱嚷,突然她翻身坐起一把抱住我。纵使我再言听计从懒于思考,也发出了疑惑。
“刚刚不是说你死了吗?”
“因为你的爱感动了我啊!我又活过来了!”她厚厚的嘴唇一张一合,黑黄眼皮覆住的眼珠凸起。
可怕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我觉得房里的一切都有了生命,他们的注视从四面八方扫射过来。
“我要回家了,我奶奶回去会骂我的。”我使劲挣脱她怀抱,此时,就连身上美丽的白纱裙都像有了生命,一阵怪异在身上散开来。
走出屋子的刹那,重见天日般的欢欣感。却又想起离开时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样子,背脊弯曲,双手垂落在身侧,一双大眼睛空洞无神,像是缺了珍贵的东西。
我给她想了很多版本的故事,也许是受了琼瑶阿姨的荼毒,也许是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借此弥补自己,也许是单纯过一把戏瘾……我竭力忽略掉妈妈曾经的训斥,她蹲下来给我扣上毛衣的扣子,说:
“少跟她玩听见没!”
这样的话等同于‘他是个神经病’‘他是个怪人’‘他和你们不一样,他不正常’……
我愣愣点头。
到了晚上七八点,隔壁家餐馆是最忙碌的时候。一两碟小菜上桌,加上几瓶啤酒,忧愁烦恼在荤段子和几句含糊不清的骂爹骂娘中散去。
她经常会来餐馆帮忙,而我热衷于在夜色中偷看这世界,因而会常常遇见。
刚开始她还会邀我去她家里玩,说她想了新的故事,要再扮新郎新娘。
“不了,我奶奶不让我出去玩。”
她还想说什么,被爸爸喊回去帮忙。
后来再见,她依旧对我微笑,里面却是掺了别的东西。
后来,我因为同桌的一个谎言,转而喜欢上了新的同桌。
后来,那家餐馆,变成了一家叫“康踏”的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