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捏泥人。
他总是坐在柳树下、桃树旁,边上摆着一张琴。有的时候他也会弹弹琴,无论是铮铮的《流水》,还是悠长的《桃夭》,他都弹奏的如酣畅淋漓。
他脸上总是挂着笑,穿着一身素白的深衣,一双满是青筋的手却异常灵巧的翻动,少顷便成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泥人。
他捏的泥人很多,军人政客贩夫走卒都有,但最多的,还是一个女子。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身姿婀娜,面容清秀,顾盼生姿。
在他手中,这个女子时而秀眉微蹙,时而轻掩朱唇,时而开怀大笑,时而愁肠百转。
看着他捏泥人的专注和严肃,人们也没敢问这到底是谁。但有的时候也有人按捺不住问:老爷子,这是您夫人年轻时的样子么?
他也不以为忤,笑着说,是啊,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又有人好奇的问——那,咋没见您带她一起出来呢?
话音未落,同伴就狠狠地用手肘捅了那人一下,那人自己也意识到失言了,张口刚要再说些什么;只见他摆摆手,收了收笑容说,不打紧,不打紧,她早走了,这也没啥可忌讳的。
那人赶紧赔个笑,扔下钱随便抓了个泥人就一溜烟的溜了。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问过他。但是他的泥人卖的出奇的好,尤其是她的形象的那些——人们都说,真漂亮。
但他的生活也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偶尔也会有小流氓过来骚扰他,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给他们点钱了事。小流氓们见这老头挺上道,也就没有为难他。
可凡事没有绝对,有一天来了个愣头青小流氓,上来二话不说哐当一脚踹翻了他的摊子,掀翻了他的琴桌,又用脚碾碎了他的泥人——其中一个是刚刚细心描摹好的她。
看着笑靥如花的她被碾成一滩烂泥,他颤抖着指着小流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小流氓一脚把他踢倒在地“老东西,你指着谁呢?”
可让小流氓始料未及的是,不知哪来的力气,他站起来就是一拳。
小流氓猝不及防,被他偷袭得逞,恼羞成怒的,他叫着自己的小喽啰们“给我打,狠狠的打!”
他却不管不顾的捡起已经不成人样的“她”,放在胸口。任凭拳脚雨点一样的落下,渐渐的,他失去了知觉……
恍惚的,他似乎看见了她款款走来,同样一身素白深衣,还是旧时的模样——时光把她定格在了十七岁,而他的心也留在了十七岁。
轻轻的,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眼中似有泪光——值得么?
熟悉的轮廓,泪眼中斑驳,望着却无法触摸——爱,是可念不可说……
——只要还爱,就值得。
还剩一丝意识的时候,他听到远方似有琴声传来,那正是他最爱的《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桃花落下,琴声戛然而止,他的嘴角却扯出一丝笑意——很浅,但的确存在。
——花落,琴断,人亡。
后记:本想写成反战题材来着,然而发现很难加进去战争的成分,强加有点不伦不类,就只好写了稍显庸俗的一篇出来。这是适逢前两天刚听了一节古琴课,灵机一动才写了这篇小说。而我想表达的仅仅是,青春我们可以怀念,但能做的只有珍惜眼前,仅此而已——就像故事中“他”把“她”放在胸口一样;而你我也无法知道,是已经发生了的这种可能性比没来得及发生的那种可能性好,还是反之更好。
所以,亲爱的朋友啊,笑着面对每一天吧,就像故事中的老人那样,笑到最后……
这也算是《我的少女时代》观后感吧。
【可以配乐古琴曲《高山流水》,原谅我对古琴曲知之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