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记者采访我,问我是怎么成为作家的?”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朋友好奇地看着我,手中的筷子也停下了。
“我当然如实告诉他,我吃不了那打工仔的苦,回家写作去了,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我吃了口菜,“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的。”
“我很遗憾,那个记者当时为什么没有问我你成功之前都做了些什么。”我放下筷子,一些往事又在脑子里浮现出来。
“嗯?那你都做了些什么呢?”朋友问。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打工了。”我说,“我能成为一个作家,一大部分是因为我吃不了那打工仔的苦,逼迫出来的。”
“父母也反对你吧?”朋友问。
“怎么不反对,但他们不懂,我能理解。”我说,“而且当时我也知道自己有那能耐。门口人怎么看,我不在乎。”
“你初中都没毕业,难怪家里人要反对你。”
“可他们不知道我的成长。”我说,接着向周围看了一下,没几人注意到这边。
“谁也不知道你会成长这么快啊!光自学就能成为一个小说作家,这说出去一般人也不会相信的。”朋友也向周围看了一下。
“你不是相信了吗?”
“我相信是因为我在了解你后的,那些还没了解你的,他们怎么相信你?”
“你还是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成为作家之前的事。”朋友一边吃一边问。
“记得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第一次去应聘工作的事。”我看看周围,还有一桌子客人,他们在那里大呼小叫着,一个男的拿着酒杯,声音喊得特别大,像是上帝叫他那样做的;还有个女的,趴在桌子上,脸埋在下面。另外几个男女声音也不小,似乎他们今天获得了某种权力。
我回头看了老板一眼,一个女的,看着电视,嘴里嗑着瓜子,也不看这边。
我心情差了很多。
朋友一脸望着我,注意力全在我的脸上,问我:“接着说啊,后来怎么样了?”
“那是个写字楼,十几层高,我上去的时候打了几个电话才搞清楚招聘的地点。”
朋友打断我问:“你这么聪明,怎么会打了几个电话才搞清楚地点的?”
“你先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我看了下那边的桌子,菜已经所剩无几了,人却还坐在那里,我又望着老板一眼,她继续在看她的电视,是个连续剧,讲的是乡村爱情故事。我咳嗽一声,回到与朋友的话题,“来回几次后,才找到那家的门,敲门,一会,一个头伸了出来,是个女孩,没说什么话,只说了声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了。”
“你是其中的一个?”朋友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
“是,我当时是其中一个。”我笑着说,“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看着我,表情很奇怪,像是蛋糕被什么人抢了。我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眼,都是男孩,一个个坐在沙发上,双手握在一起,头微微低着;对面是那个招聘的,一个中年人,大约四五十岁样子,穿着黑西服跟黑皮鞋,两只腿翘着。
“他见我进来,就叫我坐下,跟那些男孩坐在一起。我就照他的话跟那些男孩坐在一起。坐下后他让我们自我介绍,他们介绍的很详细,名字、年龄、家乡地址,连家里几口人都说了。”
“你呢?当时你也说了?”朋友插话问,两眼看着我。
“差不多吧,只是家里几口人没说。哦……,我记得当时有个男孩还把身份证掏了出来,他当时学着像电视剧上演的那样双手捏着,弯着腰把身份证递上去的。但是招聘的那个中年人并没有立刻接过他的身份证,而是朝那张身份证看了一眼,歇了几秒,之后才接过去的。”
“后来呢?”
“接过身份证后,那中年人看了一眼,就放在桌子上了。并对那个男孩说:你很有礼貌,会做人才会做事。
“那个男孩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将脸对着那个中年人认真地点了点头,便不再看我了,之后他就一直点头。再之后就是安排工作了,每人300元。快交钱的时候我犯怵了,犹豫着该不该交,因为之前没有提到要交钱,现在突然提,觉得有点唐突。可能主要还是因为我不想交。于是我就鼓起勇气对那中年人说:不是不要交钱的吗?
“他说:你走错地方了吧?你究竟是谁介绍来的?找的什么工作?
“我说:XX工作啊!不是这里吗?
“他没好气地用手往左边一指,‘那边房。那边是不收费的。’
“这时我才焕然大悟,原来自己走错位置了。进去后,才知道这也不能怪我,原来是同一间房,只是隔了扇门,也怪那女孩之前没有跟我说清楚。进门后,我就问那招聘的是不是不收费?那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他望了我一眼,说:我们这边不收费。我就很奇怪,明明是一个招聘单位的,一个说收费,另一个却说不收费。于是我又问他:那刚刚那个男人怎么说收费?
“青年人又说了一遍:我们这边不收费,我只能这么说。
“他这么一说,我就顿时明白了。我朝另一个房间看看,那几个男孩还在那里,其中那个递身份证的男孩还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只是表情有些恍惚,也有些呆滞……”
“那最后呢?”朋友忍不住问。
我朝隔壁的餐桌上望去,几个男女还在那里,一个躺在椅子上,双手往后垂着,头望着天花板;一个像雕像地坐着,望着手里的酒杯;那个女的,从一开始我就没看见她的脸,她的脸一直都是埋在桌面上的;剩下的另外几个都是低着头,双手自然地向下放着,身子倒是坐的笔直,只是不再动了。
“最后我自然是出来了,走的时候我朝那间屋子里瞥视了一眼,那几个男孩还在那里。”【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