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他也叫醒过你了?”小美吃惊地扭头看着高阳。
“是啊。”高阳说完以后又沉默不语了。
“高阳,你快把昨天晚上的事仔仔细细地跟我说一遍,你不说话我怎么帮你?”
“是啊,高阳,你快跟雅问说啊!”
高阳迟疑着,终于开了口:“昨天吃完晚饭,莫一和我一直在屋子里玩塔罗牌,后来玩着玩着莫一就用扑克牌算了一卦,他本来就是个神学家,是很精通这些东西的。他用那些扑克牌摆了个八角形,然后他就盯着那个八角形说‘今晚子时,东门进,西门出’,我就问他是什么东西会从东门进、西门出,他就让我跟他一起守到子时就知道了。”高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里掠过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慌。
“东门进、西门出?”雅问突然想到了那个影子,莫非莫一指的是这个影子?
她暗暗回忆了一下那个影子出现的时间,恰恰就是在子时前后。而且这房子里只有客厅的大门是冲着东边开的,也只有冰窖的门是冲着西开的。那么“东门进、西门出”岂不是就是指从冰窖的大门里出来,然后从客厅的大门进入?
她头皮一麻:这个莫一,还真是不简单,卦算得很准。
高阳缓过劲来,接着说到:“他的预言从来都没有出过错。我们两个一起守到了子时,当时我们都听到有人上了楼梯,走得很慢很慢,脚步声放得很轻,像做贼似的。脚步声从走廊的那端直直地走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当脚步声路过我们房间的时候,突然停住不动了。我们当时都有些害怕,我怂恿莫一开门去看看是谁,可莫一不敢。老实说,我也不敢,但是禁不住好奇,最后还是我壮着胆子打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门外却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后来莫一就一直心事重重地不想睡觉。等我睡着以后他又推了我一次,对我说有一只乌鸦站在窗台上,我迷迷糊糊地说了句‘乌鸦有什么好看的’,就没再理他。没想到,他自已出去追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人人心里都明白莫一一定是出事了。
高阳用手在身上胡乱地摸了摸,从衣兜里翻出一包烟,他倒了一根在手掌上,捏着那根烟,翻来覆去地把弄,最后心烦意乱地把那根烟给折断了扔到一边。
“雅问,你说怎么办啊?这儿只有你们这一家人住,没有别人能帮得上我们了!”小美拽着她的衣角,不住地哀求。
“我看咱们都先不要急,再等等。如果莫一还是不回来的话……我也拿不了什么主意,到时候让哥哥来帮忙吧?”
“好吧,再等等吧。”高阳无奈地点了点头。他心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可是他不想为难雅问,人家好意收留他们住了一晚,怎么好意思再给人家添麻烦呢?
“那好吧,你们先在屋里休息吧,我去让罗婶给你们准备一些吃的。说不定,一会儿莫一就会回来了。”她故意装出一副很轻松搞怪的样子,可是那两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只好知趣地悄悄退了出去。
“小姐,你还不打算让他们走?”一见雅问出来,罗婶立刻将她拉到一边。
原来罗婶刚才躲在门外偷听。
“不是我不让,是他们现在走不了,你难道没有听见吗,莫一出事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真是做孽啊!”罗婶叹了一口气,拖着肥胖的身躯边往楼下走边小声嘀咕着,“还不让他们走,这以后还得出事,得出大事啊。”
她满腹狐疑地盯着罗婶慢悠悠的背影,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了昨天早晨的那一幕:罗婶一听到院子里的门铃声响起,立刻显得异常慌张,一直到晚饭的时候仍然局促不安。
为什么罗婶一见到这三个年青人就跟见到了鬼似的?
为什么罗婶会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罗婶急着要赶高阳他们走?
罗婶有问题!
她立刻追下了楼,罗婶正在厨房里给高阳他们准备吃的。
“你早就知道他们会出事,对不对?”她厉声问到。
罗婶微微停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在水池边不停忙碌。
她头脑一热,冲过去死死地按住水龙头;“莫一去哪儿了?快说!”
“小姐,我不知道。”
“还狡辩!你刚才不是说他们不走以后还会出事吗,当我没听见!你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姐,我老了,只是信口说说的。”
“别演戏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清楚,莫一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赖在你身上,看你怎么去跟莫一的家人交待!到时候谁也保不了你!”
“小姐,不要啊!不要啊!”罗婶被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吓着了,连连地摆着手哀求。
看着罗婶惊慌失措的样子,她突然有一丝不忍: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把一辈子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他们身上了,没有什么人生抱负,没有什么贪欲奢念,没有漂亮衣物,没有胭脂口红,没有什么人生感悟,也没有大把的私房钱存下,每天都在重复着洗衣服、做饭、收拾房间,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有时候还要受气。
一个女人的一生可以很灿烂,一个女人的一生也可以像罗婶这样乏味地度过。
其实罗婶当然可以选择离开,即使再做佣人,也可以找一个城里的大户人家,不知道罗婶为什么一直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个又偏远、进城又不方便,买一趟菜要花去整整一天的时间,给的工钱又不是很多的家里?
她突然想到罗婶从来没有对不起他们,而是他们一直都对不起罗婶啊。
“罗婶,你还不快回答我的话!”她缓和了一下口气。
“小姐,还是尽快让那两个年青人离开这里吧,这样他们才有可能安全地回到他们自已的家。”
“你老是在重复这句话,到底是为什么呀?再说,莫一失踪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开口让他们走?”
“莫一肯定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她心头一凛。
“我知道,如果这件事不跟你说,你是不会相信我的。”罗婶沉思了片刻,“雅问,有没有人跟你提到过你爷爷是怎么死的?”
“没有。”她有些丈二和尚了,不知道罗婶把爷爷端出来干吗,她一出生爷爷就死了,连爷爷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过在这之前,确实没有任何人跟她提起过爷爷的死。难道爷爷的死也和爸爸的死一样是未解之谜?
她来问莫一的事,可罗婶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了爷爷的死……她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这三个突然出现的年青人,似乎和她的家族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神秘联系。
“你爷爷是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死的。那时候他浑身的皮肤都变得很脆弱,一碰就掉了,每天都在不停地脱皮;而且他的两只腿完全失去了力气,就像骨头被抽走了似的,只要双腿一沾到地面,他就像一滩泥似地软软地瘫了下去。当时请了很多有名的大夫,都治不好他的病。你爷爷当时那个样子,看了都让人心里一阵阵地难受,他生前可是一个很风光的魔术师呢。”
“是啊,爸爸生前不也一样是一个很风光的魔术师吗!”她忍不住感叹。
“在你爷爷临死的前三天,他似乎自已已经有了预感,于是把我们所有的人叫到他的床前,对我们说了一件事。”
“这件事一定很重要吧?”
“是。他说 在他父亲临死前告诫过他,在死后的三天之内家里不允许让陌生人住进来,可是他没有把这个嘱咐记在心上。在他父亲死后的第二天,家里来过一个问路的陌生人,出于好心,他还留这个陌生人进来吃了一顿午饭。可是第二天他发现这个昨天中午就已经启程的陌生人竟然死在了房子的大门口。”罗婶的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往事带来的不安中,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个陌生人是怎么死的?”
“这我不知道,你爷爷也没有跟我说。”
“那后来呢?接着说下去。”
“你爷爷说完这件事后对我们说,他也有预感,在他死后的三天之内,家里也一定会有陌生人来,他吩咐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陌生人进到这所大房子里来,他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白白送命。”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们真得能预感到自已死后将会发生的事吗?那、那我爸爸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只不过爸爸没来得及跟我们说而已,对吧?”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个佣人,是不好自已去打听过多的事的。你爷爷肯把这件事让我也知道,就已经是对我莫大的信任了。不过我想,你爷爷的家族是一个很有来头的魔术世家,在这样的人家里,总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预感出现吧。”
罗婶的话十分有道理,看来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连她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爷爷的预言也真得应验了。可惜,这次你爸爸又犯了和你爷爷当年一样的错误。在你爷爷死后的第二天,你爸爸在回家的途中看到了一个因为犯胃病而蜷缩在路边不能动弹的老太太,他动了恻隐之心,将这个老太太带回家中治疗,结果当天晚上就发现这个老太太死在了房间里,是心脏病突发。有了这两件事在前,所以我担心你爸爸死后又会出现同样的事。没想到我的担心到底还是出现了。”
她现在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了,怪不得罗婶急着要让高阳他们走,原来是怕他们遭遇什么不测。
可是罗婶说得实在太晚了,现在失踪的莫一还生死未卜,一切又在重蹈覆辙。
这世上真得会有这么巧的轮回?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人世间的一切?
她突然有一种很颓丧的感觉,这次回家,竟然发现家里有这么多的秘密她都不知道,什么冰窖、死人,她统统都闻所未闻。
“哦,对了小姐,说到你爷爷,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罗婶眼睛一亮,好像想起了什么令她兴奋的事情。
“什么事?”
“你爷爷在临死之前,嘴里也发出了‘si’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