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没来由的刺骨冰寒,令柳长河始料不及。可也没有办法了,既然一头扎进来,再扑腾回去就太丢人。
闭气敛息,不识水性的柳长河虽然在水里面看起来很笨拙,可好歹是凝元境的修者。不出片刻,柳长河已经下潜了十多米。
这样的深处,阳光早已投不进来了。一片黑暗。
柳长河将灵力大部分用来护住心肺,皮肤外表的防御就降低了。养鸥岩潭水本来是较为温润的,只是因为潭底有着一捧幽蓝魇汁,使得往日温润的潭水变得极寒如冰。柳长河越往下去,觉得越冷。
“如果下面没有幽蓝魇汁,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柳长河往水面上释放者恶狠狠的神念。
“嘎嘎,咱俩可是签了血契的,爷能害你吗?”
宝猪是不能害柳长河,不过,它可以玩弄柳长河,嘿嘿,于猪爪之间。
柳长河不是废话的人,既然下来了,说得太多也没用,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小子?”
“小子?”
“嘎嘎,不会是死翘翘了吧?”
“没有!”,柳长河在漆黑如墨的深水里艰难的向下深入。不是说不能一下到底,问题是柳长河可不能那么二。要真给自己腿上绑个石块,急溜溜下去了,那就真的是死都来不及埋怨。
“要想成为强者,必须受尽艰辛,历尽艰险。小子,想想爷的当年,比你吃的苦头强了多!”,宝猪虽说是要磨练柳长河,可也对这名义上的小主人有着担忧的。
“我知道。”,柳长河回音道。
“那爷给你讲个故事吧。”
柳长河此时再漆黑的水里就像一只往下钻的蛙,意识都想要结冰的样子,“你讲吧。”
“嗯。中域圣土有着一柄绝世道器。名为‘淬心’,乃是九级巅峰仙器。在我那时候,这柄淬心为断水城柳家一代天骄柳战南所持。”
“柳战南?”
听到宝猪讲到这个人名,柳长河心底莫名一紧。不知为何,在宝猪讲出这段话后,柳长河的血脉突然一阵急速涌动,肩头的柳叶印记竟然有了从没有过的火热刺痛。
片刻后,肩头刺痛消失,柳长河也没多注意。姓柳的人多了,肯定跟自己不会有什么关系,时空完全对不上嘛。
“嗯,柳战南。不过我不是要讲他的。继续说淬心。淬心不是什么强者名匠所铸,这把九级仙器,只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铸炼出来的。”
“孩子?”
“不可置信吧?呵呵,真是令人不敢置信啊。一个刚刚出生三天的婴孩,竟然铸炼出了绝世仙器!”
“怎么会呢,为什么?”
“柳战南的儿子,柳云天之妻,就是那个孩子的母亲,她不是人族,她是一只七级仙兽。可以说,那个孩子,血统不纯。柳云天和仙兽邂逅生情,尚不能引得柳家高层看中,谁料最后竟然有孩子出世!”
“柳家杀了那个孩子吗?”,柳长河很紧张的问道。
“自然。”
说到这儿,宝猪顿了一会儿。柳长河也没有急急追问。一主一宠很有默契,似乎在为那个孩子默哀。
“既然那个孩子死了,他怎么可能铸炼仙器?”,沉闷了一会儿,柳长河才缓缓问道。
“这就是故事的精彩部分了。男女恩爱,超越界限。或称为万古美谈,又或者随柳家之说不伦不类,可一个婴孩呱呱落地,仅在这世上逗留了三天,他何罪之有?断水城柳家竟然生生扼杀了他!”
“扼杀?”,柳长河不知怎么,此刻竟然无比痛恨这两个字眼。
“是的,扼杀。要知道,仙人最少都已经有万年寿元,何须****?柳云天和那只仙兽的爱恋在当时整个中域圣土那是路人皆闻,无仙不知啊。你根本不知仙人生育的艰难,不仅是因为薄情寡爱,更因为仙人繁衍之本能都退化了。”
宝猪接着说道:“可柳云天和那只仙兽之情,直教人涕泪满面,碎心断肠。他们的真情纯爱,令天地呜咽。你说,如此真爱的结晶,那个孩子,在他们夫妻眼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切。”,柳长河咬着嘴唇喃喃道。
“是的!一切!于是,当孩子已被扼杀的消息被告知柳云天后,被羁押的柳云天疯狂了,疯狂地忘乎所以!”
“柳云天杀死了羁押他的柳家子弟,浴血断水城!抢走了孩子的尸体,带着妻子,欲冲出断水城,寻找大罗金仙复活自己的孩子!”
“而他的父亲柳战南,那时刚刚突破大罗,成为一代天骄。”
“那柳云天去找自己父亲了吗?”,柳长河莫名有着惊喜。
“去了。柳战南暗中传讯于柳云天,在另一座小城中,柳战南将那个孩子,”
“复活了?!”,柳长河突地拔高了音阶问道。
“没有。因为那个孩子是绝对活不下去的。”
“那怎么办?还有,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说淬心是怎么铸炼出来的啊?”
“柳战南,收集了孩子的灵神,并将孩子的灵神封存在柳云天的仙器内,那是一把剑。”
“孩子,成了剑灵?”
“是的。哈哈,柳云天失去了一个孩子,一把斩破天地的剑,却诞生了。”
“那,孩子怎么铸炼那把剑成为九级仙器呢?”
“因为那孩子是柳家的血脉,并且还身具仙兽的血脉!你可以想象,那孩子除了有一把剑的身体外,其他完全和人类修者是一样的!一样的!这就是淬心剑成长为九级仙器的资质!这就是柳云天在父亲面前苦苦哀求所得到的结果!绝望和疯狂之后,柳云天自尽,灰飞烟灭。而柳战南,创造了一个奇迹!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奇迹!”
让一个人,成为一把剑。
柳长河听明白了故事。他不明白的是,宝猪为什么要给他讲这个故事。
“回到断水城后,柳战南向城主交代,柳云天和其孽子,已经被自己亲手毁灭。小子,故事讲完了,你到潭底了没?”
“到了,我在找。”
“嗯,你慢慢找。”
潭底的水温,比之水面,低了百倍不止。柳长河强制打起冰冷将熄的意识,心中升起丝丝惊喜。如此冰冷,有幽蓝魇汁的几率很大!
“小子,我问你,如果你是那个孩子,假如你没有被封入剑中,而是被人救出来了,你会恨柳战南吗?”
柳长河顿时不知如何回答。他,幻想着故事中两代父子的影像。柳云天为了自己的孩子,自尽于父亲面前。柳战南为了家族的尊严,逼死儿子,封禁孙儿,何其冷酷,何其无情?
他,不该被恨吗?
“呵呵,也许会吧。”
柳长河的所有经脉,肌肉,都在瑟缩颤抖。宝猪跟他讲着故事时,柳长河稍稍忽略了身体上的感受。现在,柳长河已经能攀住潭底的石块了,无法形容,无法言语的冰冷像无数根锋利的针在刺着自己。可故事,已经讲完。
淬炼,柳长河潜入潭水本来应该是磨练的,生生被宝猪的故事给弄成淬炼!
“我都不知道,我已经到了底。”,柳长河此时唯有悲哀的苦笑。
前一刻似乎温温煦煦,后一刻如坠冰窟!
幽蓝魇汁是温柔的散发着自己的灵力,它可没有告诉柳长河,自己到底有多么冷!
冰冷的如同梦魇!
“小子,好东西,要用命去拿的。呵呵,好好享受吧!”
宝猪此时在潭水岸边,悠闲的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猪腿,好不惬意。
柳长河开始意识恍惚,搞不清楚自己是活着还是死着,这一会儿,就跟做梦一样。如果实在冰窟窿上冒个头,就算再冷,柳长河也不会这样。可现在,他是处在完全漆黑的水底!
梦,真的是梦。
哪儿都是一模样,一个字,黑。都是水,眼都睁不开,可不就跟做梦一样吗。
岸上宝猪往潭水里释放开神念。它能看到,现在的柳长河两手攀着一块石头,蜷缩着身子,好似,好似母亲胎盘中的的婴儿。
“小子,爷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个故事吧......”
“故事......”
假如你是那个孩子.......
突地,柳长河意识在另一个时空苏醒了。就在那个故事里。
生命初开,不需要任何解释,它绝对只有一个念头。活。
叫唤,不停的叫唤,婴儿嗷嗷大叫。
“没有人想要死。是以,无论人类、兽类、草木,万物生灵,皆求活。”
我要活下去!去他的什么幽蓝魇汁吧!这都什么地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到,我不要幽蓝魇汁,活着就好!我还得保护憨妞呢!
猛然,柳长河松开手中拼命向着上面升去。
柳长河冷透了骨髓,就在他刚刚上升到潭底两三米的高度时,这汪潭水骤然又变得不那么冰冷了。可柳长河是感觉不到的,他的心肺和几条大脉都已经拔凉拔凉,现在烧熟他的胳膊他也不会感觉到热。
“扑!”
柳长河冒出了水面,不顾一切往着岸边游去。
“我要让憨妞烧了你!”
“那绝对不是凝元境修者能去的地方!”
“我会死的!”
“我........”
柳长河扒拉着水浪,灌了一大口的水。他张着大嘴,愕然看着宝猪脑袋上顶着的,一团巴掌大泛着蓝光的乳液样东西。那团东西,还在不停晃荡,似乎想要破裂泼洒开一样,可就是在宝猪小小的脑门尖上待着,不裂开,也不流下来。
幽蓝魇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