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落霞山,孤鹭醉红颜;七千铁甲散,不似在人间。”
一人在树林旁站立,口中诵此佳句。
这是落霞山附近流传的一首五绝,讲述的是很久以前在落霞山脉发生过的一件惨事。
那时以落霞山脉为分界的两个小国在此进行了一场战争,战争的源头却是为了一位沉鱼落雁的女子,两国的皇帝因这女子而约战落霞。七千兵马殒命于此,落霞山也成了一片修罗地狱,不似人间。
只是很久很久之后,时间让落霞山恢复了生机,七千孤魂也早投胎转世开始了新的轮回。这诗也不过只是叙述往事,没了那本来的萧瑟气息。
但此刻从这人口中念出来,却好像历史就在眼前,带着怨念的鲜血仍在流淌。
这人年约二十,一身青衣,身背一把青色竹剑。
只听他又独自念道:“娘,孩儿这次下山一定会找到凶手,为您报仇。”
原来此刻距离蜀山四院比武已经过去了三天,此人正是来到落霞祭拜其母的左玉。
当日剑云传授左玉以气化形之术后,正要对他说什么事情就被其弟子叫走了。当剑云归来时,面色十分怪异,却没有再对左玉提起那件事。
剑云安排左玉在他的房间休息,左玉一时还不想入睡,便要看剑云的藏书,剑云答应后便再次匆匆离去。
第二天左玉回到定神院伙房,面见师父剑清。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向师父辞行,并准备了一套说辞。没想到剑清似乎已经预料到左玉的想法,左玉刚一提出,剑清就点头同意,只是叮嘱左玉不可张扬,更不可荒废武艺。左玉本来提出待这次回来再进那剑阁修炼,以为师父不会轻易答应,没想到剑清也同样点头同意。这倒让左玉很是惊讶,不过却也省了不少事情。
左玉当天便告别师父,离开蜀山直奔落霞,他要先来此祭拜母亲,也请母亲在天之灵保佑他此程顺利。这才出现了先前那一幕。
左玉说道:“娘,孩儿要再次离开了,我和二弟约好要在八月十五于京城见面。娘,孩儿发誓,一定为娘报仇……”
左玉双膝跪倒,向树林连磕三个响头。起身之后不再回头,沿路疾行。他也不敢回头,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留下眼泪,他的眼泪不能在冤仇未报之时流出。
此时距离中秋佳节还剩十几天,按左玉的速度只需要五天时间便可到京城去与段风会合,左玉并不着急。
这一日,左玉来到元府城。天色已晚,左玉决定找一家客栈休息一晚。
一进城,左玉就看到不远处屹立的巨大招牌。灯笼映照下的三个鎏金大字“云鹭楼”分外醒目,这大客栈明显的奢华无比。
左玉摇了摇头,他可没兴趣住到那种地方。走过云鹭楼,左玉就打算寻找一家普通些的客栈住下。不过也许是因为云鹭楼招牌太响,这周围竟再没有一家客栈存在。
左玉正在寻找,突然在前方拐角处发现一人十分的特别。
那人大约二十几许的年纪,一身农家打扮,正面向云鹭楼蹲在那里。让左玉觉得怪异的地方是他那身农家衣服十分的干净,完全就像是新的一样。要知道农户人家大多清贫,只有过年时才会换上新衣,而且也只是穿上一次立即就要收起。像这站在路旁的青年人,一身新衣就显得十分奇怪。
更奇怪的是此人身材矮胖,无论如何也不像生活困苦之人。他的腰间鼓鼓囊囊,也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左玉心道:“看这胖子鬼鬼祟祟,莫非是强盗歹人。如果他真要做什么事情,我可不能不管。”
左玉就对他留上了心,悄悄的藏在一旁。
那人正紧紧盯着云鹭楼,时而抬头看看天色,并没有发现左玉。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左玉感到有些无趣之时,云鹭楼上突然腾起火光。左玉精神一振,看来果真有事情发生。
再看那农家打扮的胖子,见云鹭楼火光一起立即从腰间那鼓囊囊的地方掏出一件东西,赫然是一把极宽的短剑。
之后噌的跃起,直奔巷子深处冲去。
左玉急忙跟上,那胖子似乎有些紧张,完全没有回头看上一眼。数息之间,他便停在一处门前,横起短剑紧紧盯住,看方位当是云鹭楼的后门。
左玉见这胖子似乎在守候着什么,便没有现身,仍是藏在一旁观看。
不多时,云鹭楼火光更胜,隐隐还有喝骂打斗之声传出。
左玉眉头一皱,看来这人还有不少同伙在云鹭楼里。
就在这时,云鹭楼后门突然打开,一伙人呼啦一下冲了出来。领头一人身材高大,年约而立之年。相貌十分凶恶,衣襟上沾着片片血迹。
这胖子一见对方出来,倒是一愣,之后脱口叫道:“妈呀,怎么这么多人?”
看这模样他与对方倒不像是一伙的。
藏在一旁的左玉面色一变,眉头倒竖。不为别的,却是左玉认得那些人的装束!
金边血莲、一袭黑衣!这正是魔教标志般的装束。
左玉牙关紧咬,想不到竟在此地见到了魔教中人。
“先看看再说!”
此刻情况未明,左玉也不敢妄动。
而看那些人的样子,似乎刚刚经历一场血战,而此刻那手握短剑的胖子就好巧不巧的挡在他们前面。
那为首一人口中暴喝:“挡我者死——”挥掌就拍了过去,身旁几人则很有默契的不作理会,纵身向远方飞奔。
那青年虽然身材肥胖,动作却十分灵活。原地滴溜溜一转身,将将然避过这一掌。不过能避这一次已经险之又险,就见那魔教中人右腿抡起,猛的踢向他的腰间。
这一次,胖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啪——
随着“啪”的一声,肥胖的身体被踢得飞起,那落下之处就距离左玉不远。
砰——
胖子摔落在地,嘴角已经流出鲜血。
“你——你这魔教妖人,怎地逃出来了。”
那人一声冷哼:“哼——去地府问阎王吧!”
说罢,举起铁掌就要将这胖子毙于掌下。
眼看这胖子就要殒命当场,那魔教中人却突然收掌,急急向一旁一闪。
轰——
一道白色的剑光正狠狠的轰在他方才所站的地方。
“什么人——”
这魔教中人原来是躲避这道剑光,这才让那胖子逃了一难。
胖子也是一愣,他本以为自己就要一命呜呼了,谁知却有这般变故发生。但他可不记得这附近还有他的帮手。
只见阴暗处站起一人,青衣竹剑,正是左玉。
左玉双目射出寒光,道:“魔教?”
左玉本来悄悄的跟在那胖子后面,没想到没抓着胖子作奸犯科,却遇到一伙魔教凶徒。而看那样子,这胖子还正与魔教敌对。
无论如何,魔教是左玉的敌人,敌人之敌便可为友,要眼睁睁看他被杀死,左玉还做不到。
那人冷哼一声道:“哼——明知故问。”
“好,找的就是你们魔教!给我死!”
左玉话音未落,已经出手。清流竹剑高举长空,一出手就是傲剑杀招——气贯长虹!
随着左玉的怒吼,一股庞大的威势升起,剑气凝成长及半丈的白色弯月猛的轰击出去。
“咦?这是什么招式!”
那魔教人惊讶之时却也并不慌张,真气鼓动,脚下地面片片碎裂。同时双掌一举,硬抗左玉剑光。
轰——
烟雾消散,那魔教人的身形已经后退了三四步远。
怎么可能,这小子才炼神的境界,怎么能发出如此威力!这魔教中人心中惊讶不已,左玉方才那一击的威力甚至要超过初入五识境界的高手。
“小子,你是谁?”
“是你爷爷!现在就要教训你!”
怒喝中,剑光迭起,左玉已经再次发起攻击。
本来,左玉并不是鲁莽易怒之人。但眼前是什么人,魔教中人。自从左玉下山,小城被擒、山道遇刺,皆是魔教所为。几次危急将死,左玉对这魔教可是不能不恨。更重要的,左玉身世之谜、亲族之死,这魔教正有着最大的嫌疑。
“哈哈哈哈——小辈竟然如此猖狂,我屠元看你化成一滩肉泥之后是否还能嘴硬。”
这魔教中人原来名叫屠元,此刻怒极反笑,他五识后期识天境的高手竟然会被一个小辈训斥,绝不可忍耐。
噼——
啪——
乒乓作响,左玉道道剑光竟都被屠元一双手掌绞碎。
“小辈,你还差得远啊!”举掌指向左玉,屠元阴沉沉说道。
而他那手掌之上,一副奇异的银丝手套闪闪发亮,想来正是靠着这手套,屠元才敢硬抗左玉的清流竹剑。
“咦,这手套有些眼熟,似乎——”
左玉此刻才看见屠元手上的银丝手套,而这银丝手套,左玉竟然之前就见过!
赵自强!正是当初在山路茶摊截杀他的赵自强!当初赵自强手上正戴着一模一样的银丝手套。
快——飞快——
不容左玉思索,那屠元说话的同时已经发起攻击,一瞬间就欺到左玉身前,快的让人反应不及。
挥剑?来不及。
“给我滚开!”
左玉暴喝一声,挥拳击出。
躲不及、挡不及,那便对攻,以攻代守。
真气运行处砰砰带响,一道凝如光团的拳风直接迎到屠元身前。
而就在此时竟突然起了变化,那光团陡然化形成一只龙头,龙角龙鳞具现,栩栩如生。
但变化的不仅是外形,同时还发出一声怒吼,似虎啸又不完全相似,恍然有若——龙吟!
屠元一惊,“这是什么?”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异象就收回手掌,心中只道是什么障眼的把戏。
可是就在屠元的手掌与那龙头形状的拳影相撞之时,屠元就感觉自己整个左臂好似浸在了熔岩里。
极度的灼热让屠元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爆出来,更让他感到恐怖的是那龙头状的拳影并没有在一撞之下消散,反而包裹住了他的左臂。
而同时,肉眼可见的,他手上那副银丝手套已经寸寸甭散!
屠元“啊”的一声大叫,急运内力终于将那古怪的拳影崩散。
看着仍做挥拳状的左玉,屠元无比心惊。他的左臂此刻疼痛非常,而且最怪异的是他感到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吞噬他的真气。
这不是那种因为催动功力而损耗无力的感觉,而是他的真气好像被刚才的怪异拳影给消融掉了,或者说——吸收。
轰出这一拳的左玉也很是惊讶,当初他从剑云那里学到了以气化形之术,其后也做过实验。却失望的发现,化形之术根本没办法应用到他的傲剑诀上。无论他如何尝试将化形之术融进傲剑诀,傲剑诀所发的剑气都与往常一样,没有变化。左玉失望之下,也就不在尝试,毕竟他修炼的内功是造化诀,也许根本就没办法使用这以气化形之术。
此刻面对凶人屠元,左玉本是要与对方拉开距离,再发动傲剑诀决一胜负。因为左玉知道屠元铁掌的厉害,这才全力轰出外放拳劲,以求能阻挡住对方的脚步。
因为先前的尝试,左玉在轰出拳劲的同时也无意识的运用了以气化形之术,没想到对傲剑诀无效的化形之术却对他的拳劲产生了效果。
屠元停下身形,托着自己疼痛的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骇然问道:“这是什么?”
左玉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沉声说道:“龙拳——亢龙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