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您说这是属于我的东西,难道是我父母留下的?”
苏忘川摆了摆手,道:“稍安勿躁,我自会说给你。说起这方星海石母,还要追述到七十年前。那时候我和我的师妹一起云游天下戏耍山河,好不快活。后来就在这南海之深,我们寻到了一条修妖有成的千年巨鲸。”
左玉不知道苏忘川怎么会提起他和他师妹的事情,还说遇到了早就已经随着道法没落一同消失的妖怪一族。不过奇怪归奇怪,左玉并没有贸然开口,他知道,对方说这些也必然有着他的用意。
“那千年巨鲸修炼有成,不过却还不是我和师妹的对手,被我们轻易的击败。只不过,我们本就是玩耍之心,并不想将它杀死,战胜之后也就任由它去了。但却没想到,这巨鲸不敌我们,却也并不逃走,就好像在守护着什么。这一来,就激起了师妹的好奇心。要知道,鲸这一族不同其他鱼类,他们遨游大洋,日行千万里,从来不会守着一个地方。如今这般,就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师妹要寻个究竟,我自然不会反对。我们二人也不理会那巨鲸,径直向下方寻觅。最终就在南海之底,找到了这高达百丈的星海石母。”
百丈!
此刻左玉才知道,他身下的这块奇石竟然有这么大,他现在看到的,根本就是地之一角,难窥全貌。
“前辈,百丈的星海石母,您和您师妹就直接从海里取出来么?”
别说是重比黄金的星海石母,就算是一般的石头,到了那种大小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撼动的。而现在这星海石母就在左玉的身下,当然是被苏忘川和他的师妹从海中取了出来,左玉不能不惊讶。
“哼,一块石头而已。合我与师妹的力量,这天下间还没有什么能够难住我们。你听着便是,这并非重点。”
左玉没有再开口,他完全被苏忘川刚才不自觉显露出来的自豪之气震慑到了。就算是他见过的魔教教主楚天威,那般睥睨天下的人物,也没有刚才苏忘川那偶然显露的气势。
“星海石母,是天生的宝物,不知经历多少岁月才凝聚而成。这种宝物,对我们修者有极大的作用,对那妖精异类的作用却更要明显。那条巨鲸能够生存千年岁月,就是因这星海石母的寒气。正因为这样,我和师妹并没有将星海石母全部取走,只是取走了露出海底的一部分,剩下的仍留在了那里。若那条巨鲸仍然存活,想来就还是守护在那半块星海石母附近。”
“这些,就是你身下这块星海石母的来历。而我当初把这星海石母从海底取出,就是为了送给我的师妹。他叫做灵川,是你的外祖母。”
“什么?您说,您说您的师妹,就是我的外祖母。”
左玉一下子从星海石母上站起来,满目惊愕。早在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见到苏忘川的时候就听对方提到过灵川这个名字。他当时只以为苏忘川和这位叫灵川的人是亲属的关系,完全没有联想到自己的身上。而此刻,对方竟然说灵川就是他的外祖母,他如何还坐得住。
从他出声至今,对身世的唯一线索就是于京城时见到的那一本通关文书。上面也只是提到一个极有可能就是他母亲的人,叫做宁惜夫人。
而现在,从苏忘川的口中,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名字,他外祖母的名字,惊喜还有混乱,种种感情在左玉脑中交织起来,竟然纷乱无比。
“不错,我的师妹,就是你的外祖母。她的女儿,名叫宁惜,也就是你的母亲。”
似乎是怕左玉不相信,苏忘川又说道:“这些事情,我都查实过,千真万确。”
嗡——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还有怀疑,那现在两相结合却确认无疑,那个在落霞山失踪的宁惜夫人就正是他苦命的母亲,而他的父亲也应当就是震北将军李铁翎了。
左玉脑中纷乱,幸亏有那星海石母的寒气,让他渐渐清醒过来。而苏忘川,也没有再开口,一直等着他自己平复。
“前辈,您说我的外祖母是您的师妹,那么是否,是否……”
左玉没能问下去,这其中有着不易说出口的东西。
“你是想问我和你外祖母是否有更进一层的关系吧?”
“是。”
左玉干脆的回答,这正是他所想的,到现在为止,他知道的这几位亲人,他的母亲宁惜夫人,他的父亲震北将军李铁翎,都已经不在人士。如果苏忘川和他的外祖母灵川还有在同门之外更进一层的关系的话,他就将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
然而,就在左玉希翼的目光中,苏忘川却摇了摇头。
“不,灵川就仅仅是我的师妹。至少,到最后,就是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半点情绪变化的苏忘川竟然身上,竟然传出一种莫名的忧伤,如海如潮如云如雾,即汹涌澎湃又淡薄难寻。
“时至今日,说来也没有什么了。我与灵川自小便生活在一起,一起学艺,一起成长。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只有那个时候,我才是真的活着。后来,我爱上了灵川,她是我爱上的第一个女子,但我也很清楚,将是最后一个,永恒的一个。然而,灵川对我的感情,却并不一样。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表白,她却在沉默之后告诉我,在她心里,我只是她的亲人,就像兄长。亲人,虽然她说我是他最亲的亲人,却也仅仅是亲人。”
苏忘川的脸色渐渐的变了,忧伤完全笼罩了他的面庞,这种忧伤让一旁的左玉都快要停止呼吸,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时候,我还没有死心。能够和她在一起,我就已经拥有了最大的快乐。至于名分,那种东西从来就不在我的眼中。更何况,我心中也还有一丝期待,期待有朝一日灵川能够改变心意,能够开始喜欢我。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中,我们的关系渐渐淡薄。终于有一天,她留书给我,飘身远去。那书信之中,只简单的说道,她要去世俗中历练一番,要我不要去找她。”
苏忘川说到这里,嘴角微微抽动,显然是回忆触动了心弦,让他这等高人都有些不能自已。
“那,前辈您就真的没有去找她吗?”
问出这话,左玉自己都感到不妥,可是他又实在忍不住开口。
苏忘川摇了摇头,“没有,她的要求,无论是什么,我都会答应。她不要我去找她,我当然就不会去。”
“为什么?您不是很爱她吗?为什么不继续争取呢?”
苏忘川怪异的看了左玉一眼,那目光让左玉身子一颤。
“你小子还真奇怪,难道你希望我去找你的外祖母么?”
“呃——”
左玉无言以对,从道理上说,他的确不应该这样想。如果当初的灵川和苏忘川在一起了,那么也就没有了宁惜夫人,更没有了他左玉。可是偏偏在他心里,他十分不认同苏忘川这种放弃的做法,在他看来,既然喜欢当然就要追求,爱情当然也需要争取,需要努力。如苏忘川这般,和修炼遇到瓶颈就退缩又有何不同。
左玉心中这样想,嘴上并没有这样说出来。不过他的那点心思,在苏忘川面前根本就无所遁形,他一个眼神,对方就猜出他在想些什么了。
“唉,往事已了,缘分已终,追又何用。更何况,就算是我追随而去,就算是她最终接受了我,这一切就真的完美么?与其让她的心中留下遗憾,到还不如就这样顺气自然。”
苏忘川的说法,左玉不能认同。或许是他年轻,或许是他经历的事情不太多,但只要他想到凤儿,想到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就会有另一番想法。
如果是他,遇到深爱之人离去,那么一定会追随而去,爱之心,是绝对不可以这般放弃的。
“虽然我留了下来,却仍控制不住去打探灵川的消息。而得到的消息,就差点让我直接了解了此生。原来仅仅过去三年,灵川就在中原京师,救下了一个男子。而后就是情窦升起,我这个师兄则被完全抛去了。”
这关键的地方,苏忘川一句带过,左玉却能够听出对方在说这一句话时,那种近乎无法控制的忧伤。他也深刻的感觉到面前的这位高人,在那时受到了多么大的打击,时至今日,他的心,仍是未能平复。
“那一天,我便将这药仙谷,更名为忘川谷。我自己的名字,也从那一天开始,变成了苏忘川。忘记她,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