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树林中,亚伦缓缓牵着莎丽娜的手向前慢慢摸索着,静悄悄地拨开丛林,鼻子嗅了嗅。
“你闻什么啊?”莎丽娜紧张地握着少年的手,不知所措地说:“我们回图坦城吧,我父亲会保护我们的。”
亚伦没有理她,俯下身体,从身旁的湿地抓出一把泥巴,转头笑嘻嘻地说:“大小姐,你有没有玩过泥巴大战?”
“什么?”莎丽娜睁大眼睛,刚准备说话,就看到少年迅速地把手中的泥巴糊在了她的脸上。
“啊!”莎丽娜吓得尖叫了出来,然而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亚伦用另一只没抓过泥巴的手捂住。亚伦告诫道:“小点声!你不把他引来也能把魔兽引来好不好!”
莎丽娜立即识趣地闭上嘴巴,两眼中依然充满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双眼微红声讨:“你怎么突然向我扔泥巴!”
“你身上香味太重了,很容易变成线索,所以得用泥巴掩盖一下。话说你用的什么香水?”
莎丽娜咬了咬嘴唇,算是认可了这个解释,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说:“很普通的玫瑰香水而已。”
“不普通了,帝都都要5金币一瓶的好东西啊。”亚伦笑嘻嘻地手一挥就把瓶子抢了过去,把瓶盖松开。
“你又要做什么?!”莎丽娜再一次生气地问道。
亚伦没有理会她,示意她安静然后慢慢地向前走了一会儿,之后迅速地抓住了一只藏在草丛中的野兔,把一整瓶香水倒在了野兔身上,松手满意地看着野兔向着远处飞奔。
“我们向兔子的反方向走吧。”亚伦把瓶盖藏了起来,回来抓住莎丽娜的手。
“你到底是什么人?”莎丽娜疑惑地看着这个少年道:“你一定不是普通的伯爵家的仆从,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亚伦一边抓着莎丽娜的手一边小心翼翼掩盖痕迹,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不骗你们?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人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一切告诉一群陌生人的,大小姐。”
莎丽娜咬了咬嘴唇,叹了一口气,跟着亚伦向着丛林深处走去。
“接下来该怎么办?”
亚伦摇摇头道:“我目前不是那个刺客的对手,所以要躲一会儿。当然其实现在也有办法收拾掉他,不过必须得让他警戒心放松才行。”
“你能打败他吗?”莎丽娜有些惊讶地问。
“不是打败,是杀死他。他如果不死,你就死定了。”亚伦冷淡地回答。
莎丽娜再一次沉默,她很想反驳眼前这个乖张的少年,告诉他慈悲的教义,然而少年身上的气质让她无法再言语一个字。眼前的他已经不是那个对他嬉皮笑脸的落难仆从,他现在浑身绷紧,气质就像丛林中安谧的毒蛇。
亚伦和莎丽娜彼此都安静下来,默默向着森林的深处走去。亚伦的目的地是幽影的木屋,因为那是森林中心的位置,魔兽也更为密集,追来的刺客也会更加棘手一些。
突然,亚伦看到那碧蓝的晴空中,一只乌鸦缓缓地飞了过去,在天空中低鸣盘旋,然后缓缓落在了亚伦身前的树枝上。
亚伦皱了皱眉头,这只乌鸦他认识,准确地说,他认识这只乌鸦的主人,传奇刺客——鸦。
亚伦缓缓伸出一只手,那只鸦挣扎地落在了亚伦的手上,此时亚伦才发现这只乌鸦受伤了。
传奇刺客——鸦,他身边一直带着一只乌鸦,这只乌鸦十分特别,它浑身上下并非单纯的乌黑色,反而隐隐约约有着金色的条纹,赤红地双眼更让这只乌鸦显得不凡,而且最明显的就是他的乌鸦有三只爪子。
传说中这样的乌鸦是太阳的使者。
然而现在这只乌鸦的第三爪仿佛折断一样,这是这只乌鸦曾经受到致命伤时才会造成的。鸦曾经和亚伦说过:“我的乌鸦可以用第三只爪子抵掉一条生命。”
“这只乌鸦,真的好漂亮啊。”莎丽娜眨着眼睛说:“是你养的吗?”
亚伦摇摇头,让乌鸦站在自己的肩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喃喃自语道:“唉,本来还有点舍不得呢。毕竟这药花了我十万金币啊。现在没想到要对付一个剑皇都没到的小刺客……”
莎丽娜看着少年松开了她的手,一脸肉痛地看着手中的药瓶,蓦然觉得自己与这个少年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亚伦叹了口气,对着莎丽娜道:“我去把那个刺客解决掉,你把这只乌鸦看好,懂吗?”
“什么意思?”莎丽娜一时间感觉跟不上面前这个少年的节奏。
“本来想和他周旋一下的,现在看来没有和他周旋的时间了。”亚伦苦笑道:“他已经找到我们了,而把他引来的就是这只什么都不懂地乌鸦了。刚刚这只乌鸦一直在我的头上盘旋,是个比较精明的刺客都知道我这里不寻常了。”
“那怎么办?”
“我曾经花很多金币买了下材料配置药剂,关键时刻救命用,现在又得浪费一瓶呗。”亚伦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把肩膀上的乌鸦拿下了塞给莎丽娜:“在这里,哪也别走,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不等莎丽娜说话,便头也不回向着他用精神力探测到的方向离去。
莎丽娜抿着嘴唇,低头,摸了摸怀中的乌鸦,靠着大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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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科特在看到那只野兔以后,内心才终于有了种阴沟翻船的感觉。他没想到那个会用点空间魔法的小子竟然还对反追踪术有些经验,竟然让他都着了道。
然而他还是根据地上的蛛丝马迹向他们的方向摸索过去。少年的痕迹几乎找不到,然而他带着的那个大小姐走起路来东摸西摸,就算那小子再怎么谨慎也没办法把所有痕迹去除。他只要耐心的摸过去,早晚都能把这对男女变成一队苦命鸳鸯。
中途他看到一只乌鸦在他追踪的方向不远处盘旋,一瞬间便有些起疑,加速地按照痕迹搜寻过去。
然后,阿斯科特便看到了一个少年,缓缓地朝着自己走来,停在了不远处,一脸的愁眉不展。
阿斯科特冷笑地看着这个少年,把玩着手里刀刃道:“怎么了?躲烦了干脆想躲到冥神那了么?”
亚伦举起双手,笑嘻嘻道:“哪能啊,我本来就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只是中途被他们救离狼口而已,你要杀她就去杀,放过我就好啦。”
阿斯科特阴森地笑了笑,抬起头道:“你小子花样不少,还用兔子耍了我一次,你以为我会放你走?”
亚伦摆出一副挣扎的神情道:“我告诉你她在哪,你放我走,怎么样?”
“不怎么样。”阿斯科特漫不经心地走到少年面前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亚伦耸耸肩。
阿斯科特迅速冲了过去,一个膝盖顶住了亚伦的腹部,魔法师只要不能集中精神就无法使用魔法,刚刚那一下能让几乎所有魔法师都晕厥而无法凝聚精神力。他一只手掐住亚伦的脖子提了起来,看着亚伦挣扎地表情,冷笑道:“先从断手指开始吧,你说说看,我们断哪根手指?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自己去选择。”
亚伦挣扎道:“真的让我选?”
阿斯科特笑了笑,点点头。
“那就断你的手指吧。”阴冷地声音缓缓传入阿斯科特的脑海,阿斯科特突然觉得浑身一阵无力,手臂软软地滑落下来。面前的少年再也没有先前挣扎害怕地神情,他悠闲地整了整已经有些破烂地衣领,看着自己缓缓跪倒下去。
亚伦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着问:“十万金币的药,不,是成本十万金币的药,还不算手工费。有没有觉得死得壮烈不少?”
阿斯科特睁大眼睛,突然才想起,少年自始至终,都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引他过去。
亚伦使用空间震动提前步下了一个陷阱,通过些微的震动把他之前用十万金币调配的麻药迅速挥发。锁定在身前的空间,直到某个人自己跑到它面前,把麻药吸入自己的肺部。
“再见了,同行。”
这是阿斯科特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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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莎丽娜默默地抱着怀中的乌鸦,然后看着亚伦缓缓从密林中走了回来。
“怎么样了?他来了吗?”莎丽娜有些紧张地问道。
亚伦点点头:“来过了,死了。”
“什么?!”
“他死了,我说过,我有手段杀死他。”
莎丽娜眼睛有些泛红,她略微带着哭腔问道:“一定要杀人吗?”
亚伦没好气地回答:“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自己选吧。”
“我!我就算死!也不要你为了我成为一个杀人凶手!”莎丽娜猛地站了起来,怀中的乌鸦惊得扑扇翅膀飞回了亚伦的肩膀。
亚伦沉默地看着莎丽娜,这个女孩她伤心地用手捂住脸,有些呜咽道:“为什么总得有人要死……为什么总有人为了我死亡,为了我杀人,为什么……为什么……”
亚伦看着眼前这个突然留下眼泪的女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哭?”亚伦轻声问:“你不是活下来了吗?”
“他是因为我而死的。”莎丽娜接着哽咽道:“每一个人的生存都有着重量,没有什么事是绝对允许的……”
亚伦一瞬间有一些恍惚。
那时玄语牵着他的手,静静地告诉过他类似的话语。
亚伦轻声道:“走吧,带你回图坦城,我们就分别吧。”
莎丽娜点了点头,一脸的阴霾。
她看到过保护她的人死去,看到过因为保护她而杀人,所以她厌弃了自己的身份,想做一名普通的法师,在一个普通的佣兵团里帮忙打打魔兽,如此她就满足了。
然而,最终,即使在一个普通的佣兵团里,她依然逃不开这些。
她曾经的爱人,是个志向远大的骑士,永远笑容带着光芒与温暖。却为了她第一次杀人,为了她叛逃,最后为了她被杀死,一切的一切,仿佛陷入一个诡异的圆环。
亚伦回过头,对着她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