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黄昏,他刚练完功,正自苦恼神气穿透龙筋一事毫无进展,秦凤雏来报说太虚子伤势痊愈希望在离开之前见他一面。李无忧点点头:“那你安排一下,在月华轩摆下酒菜,我给他饯行。”
秦凤雏迟疑道:“元帅,需要安排若蝶姑娘等作陪吗?”
“这个……”李无忧迟疑了一下,想起自己已然练成大虚空挪移,便摇了摇头,“太虚子终究是一代宗师,不会自失身份,再加上如今他有求于我,不必了,就我一人去吧!”
秦凤雏点头离去,临出门时却忽地回身笑道:“元帅经历大难,损失了一些功力,胸襟气度却反比以前更进了一步,属下庆幸没有选错主公!”
送走秦凤雏,李无忧细细回思他的话,心头也大觉奇怪,怎么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的气质与以前竟是大大的不同,昨天甚至作出将自己功力衰退的事通告全军的蠢事?
到达月华轩的时候,太虚子竟是早已恭候多时,这搞得李无忧很是不好意思,后者却不以为意,笑道:“你贵人事多,比不得我老人家清闲,能准时到达已算不错,不必太过苛求自己!”
李无忧连忙告罪,两人坐下。
说了一阵闲话,太虚子笑道:“无忧,不知你对当今时势有何看法?”
李无忧心道来了,却也不想迂回,认真道:“云州一役,萧国损失最惨,国力大损,其次为西琦,再次为你们陈国,而我楚国受损最小,国力已经远超其余三国,若无内乱和外力干涉,理想的话,半年后即可出兵灭了西琦,之后荡平陈萧,也是指日可待。但萧如故有破穹刀,陈羽有蚩尤刀,又为此局加了太多变数,使我国没找到克制之法前并不敢轻易出兵。至于河东两国,平罗积弱,文九渊又包藏祸心,一旦古长天重新掌权,平罗灭亡便指日可待。是以我敢断言,以后一至两年,大荒将大致进入各国外部和平内部动荡期,新旧势力的交替将在这两年完成,之后便是狂风暴雨。”
“英雄所见略同!”太虚子点点头,“便以陈国而言,三大皇子争位,怕也要在今年有分晓,三皇子陈羽如今再不藏拙,尽现锋芒,显然是羽翼已丰。唉,可惜我玄宗门世代都是支持正统,绝不能更改,这次怕是一场大乱了!”
李无忧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太虚子又道:“楚国朝中本是权势三分,如今靖王已死,只剩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局面反而明朗些,你一旦入京,怕会引起两派的联手攻击,你要多加小心。”
李无忧直觉到他话里真挚关怀的味道,身上莫名地一阵温暖,点点头:“我理会得。”末了忽道:“对付陈羽,你有把握没有?”
太虚子傲然笑道:“我玄宗正宗之气乃是天下诸魔的克星,他虽有蚩尤魔刀在手,也不过多增加几分胜算而已,如今我功力尽复,他未必是我对手!再加上我玄宗门人才济济,这场仗我至少有八成胜算!”
李无忧点点头,蚩尤魔刀虽利,但使用之法早已失传,陈羽并不能彻底掌握其法门,而太虚子身出玄门正宗,一代宗师,百年修为,并非浪得虚名,单打独斗,鹿死谁手果然是未知,但他还是叮嘱道:“前辈还是当心些好。蚩尤魔刀在于平衡,若是全部参悟透了,陈羽可说是立于不败之地。更重要的是,他最擅长的并非以武力杀人,而是阴谋诡计!”
太虚子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看来陈羽在月河村大会的表现让他很是警惕。
李无忧忽又道:“前辈约我到此,不会只是为了大家互相安慰寂寞的心灵和空虚的肉体吧?”
“靠,什么和什么嘛?”太虚子顿时被这小子夸张的口气逗笑了,但随即却沉静下来,“我想自己作主将秋儿许配给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李无忧微微不快,但还是肃然道:“前辈请说!”
“他日若你挥军北上灭了陈国,务必要保我玄宗上下周全!”
李无忧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前辈尽管放心,别说我和玄宗的渊源极深,即便不是,也断然不会损害玄宗。国界只是区域,道魔消长才是天下大事!呵呵,其实前辈也太过虑了,禅林领袖江湖已久,若是连存个玄宗的气量都没有,早该衰败了。”
太虚子却摇了摇头:“自古有正邪之争,却也一直伴有佛道之争。佛盛则道衰,道昌则佛败。其实未有禅林寺之前,天下未尝没有佛寺,而我道家更是自鸿蒙初开便已存在,只不过两家之间的斗争倾轧和兴亡都已湮没于史册,不为人知而已。其实即便禅林建寺之后,我道家也曾创立过武当、青城等派,均是盛极一时,最后却还是被佛门和皇权的双重打压下而灭亡。世俗的权利经常影响精神的修道,真是一种悲哀!”
李无忧精通上古文史,对这些历史,自然是知道的,闻言只是叹了口气。
太虚子悠悠道:“青虚祖师学究天人,开创我玄宗门,薪火相传,至我这一代,已是两百年。这固然是因为玄宗武术皆有独到之处,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天下分割,禅林寺虽然厉害,却也鞭长莫及,不能将势力延伸到陈国的缘故。若是天下一统,这后一个依据就要破灭。禅林寺这百年来韬光养晦,从不轻易展露实力,我怀疑云海和云浅是别有所图。如果天下由你楚国一统,禅林便是国教,到时我玄宗存亡可就悬于你手,是以我才不惜卑躬屈膝,甚至卑鄙得以秋儿作要挟,也希望你能许下此诺言!无忧莫要怪我才好!”
李无忧闻言暗自点头。人人皆说今日玄宗已然不复当日创派祖师时的盛况,而太虚子放荡不羁,懒于理事乃是主因,只是谁又想得到此人暗地里却是苦心孤诣,处处皆在为玄宗存亡奋斗,端的是了不起。但他此时断断不能一时冲动写下书面文字之类的凭据,只得安慰道:“玄宗立派两百余年,自有他存在之理,又岂是人力所能撼动?前辈不必太过忧虑!其实说不定是你陈国灭了楚国,玄宗压倒禅林也未尝不可能,你说是不?”
“压倒禅林大可不必,正如你所说,各派都有各派的存亡之理,人力灭掉一派,实在是有伤天和,必遭天谴!”太虚子摇摇头,似乎觉得话题太过沉重,话锋随即转到另一件事上:“破穹长于破坏,吹羽在于平衡,苍引在于吸引。那秦清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懂得这么多!”
“但愿我能知道!”李无忧苦笑起来,“连梦书都只知道她来自异大陆,至于她师父是谁更是神秘得让人难过!怎么追问都没结果!还有就是那个和她似乎认识的糊糊真人,功力高深莫测,行事却疯疯癫癫,虽然没闯什么大祸,却带着那三个丫头搞得军中天天鸡飞狗跳,再让他们这么搞下去,老子肯定要减寿百年!”
慕容幽兰、叶秋儿和秦清儿本都是万中挑一的淘气宝贝,再加上一个疯疯癫癫偏又本领极高的糊糊真人,想到那种空前盛况,太虚子也不禁宛尔,却不忘叮嘱道:“秦清儿和糊糊真人来历很是神秘,你自己小心些吧!”
一起用过晚饭,太虚子连夜便要离开潼关,甚至连叶秋儿也没有再见一面,李无忧见他如此匆忙,知他表面不在乎其实暗地里对陈羽还是异常重视,忽地心中一动,自怀里掏出一本书递过去,道:“我想这件东西对前辈也许会有兴趣!”
太虚子见那书封皮崭新,上面却并并未题字,茫然不解,打开一看,神色却渐渐凝重,随即是说不出的惊讶,最后却是狂喜。
李无忧解释道:“这本书是我前天才写就的,里面包涵了玄宗门全部由浅入深的法术和武功,本来是打算送给秋儿修炼的,现在先送给前辈,一来也许对前辈对付陈羽会有用处,二来便算作我取秋儿的聘礼吧!”
太虚子深吸一口气,道:“这里面有很多本门已经失传的武术!大恩不言谢!贫道将来必有一报!”
李无忧摆摆手:“区区小事,不必挂齿!”
太虚子笑笑,也不再废话,正要告辞,忽地又想起一事:“无忧,你的武术当真是从四圣遗书中得来的吗?”
李无忧哈哈大笑:“当然不是!四圣遗书不过是我被你们逼急了胡扯的!”
“啊!”太虚子大惊,“那当日临走时你却对文九渊说……”
“哈哈!你仔细想想,我几时和他说过哪是真的?”李无忧反问。
太虚子愕然,随即想起李无忧当日果然是对文九渊说“我什么什么身份?还会骗你不成?”果然是没说是真还是假,只是自己和文九渊一厢情愿地以为李无忧说的确有其事罢了!同时想到文九渊若是固执地认为那些遗书字迹里有秘笈,轻则浪费时间,重则走火入魔,心下不由大凛:“这小子果然阴险,他送我这书里该不会也有机关吧?”
李无忧似乎猜出他所想,淡淡道:“前辈多虑了,我害谁也不会害自己的妻子不是?”
太虚子惭愧地点了点头。
大荒3865年,九月初九,重阳,月河村事件后五日,柳随风回雅州整顿忠义军,寒士伦随张龙、赵虎前往断州,而李无忧留下石枯荣镇守潼关后,自己则带上寒山碧、若蝶、慕容幽兰、唐思和朱盼盼诸女以及朱富和唐鬼两大活宝一起奔赴航州,王定率领五千忠勇军精骑沿途保护。有鉴于秦清儿和糊糊真人也是祸胎中的祸胎,新任参赞夜梦书先生因此也当仁不让地随军上京领赏。小三本也想同去,但被李无忧几本武功秘笈一砸,立时乖乖地留了下来。
本来李无忧是不愿意带兵入京师的,但柳随风和寒士伦却坚持认为此行太过凶险,若无一队士兵随行,实在是没有安全保障,而按他们的意思最少该带十万人,李无忧听得直冒凉气:“***,京城防御加上禁军也不过五万,而且大半是新兵,你们让老子带十万人,这不是告诉全天下老子要造反吗?”但经不住二人软磨硬泡,最后只得带了五千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