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裕那巴掌打下来后,吵杂喧嚣的酒店顷刻间便安静下来。
微光的舅舅红了脸,冲上去揪住了李啸裕的衣领:“你******是什么东西啊,还跑我们周家的地盘上打人来了。”
本来看戏的众人,反应了过来,于是,场面变得更加混乱不可收拾。
挨了一巴掌,微光有些蒙。
看着那围成一团的杂乱,微光镇了镇心神,心中却有什么东西,慢慢的,慢慢的,沉了下去。只是,浑身是连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微微颤抖着,紧握成拳的双手中,指甲深深扎进肉中,却没有丝毫痛觉。
自己的父亲,当着所有人骂自己野种。
他说,一个野种,还大肆宴客,笑话,也不怕丢人。
微光从未有过的凛冽,既然是野种,何苦需要你在这丢人现眼的辱骂,李先生又高贵在哪。
这一巴掌,之于李啸裕,说不清是恼羞成怒还是不甘心。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和那个女人相似的眉眼,以及同样倨傲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那个骄傲的女人,曾那样苦苦求他放过她。
怎能不恨,又怎能释然。
微光朝人群中心望过去,发现李啸裕正目光复杂的看她。
撇过头,随手拉了个还在发愣的服务员问了洗手间的方向,她快步离开。这个地方,她怕是一秒钟也不能待下去了。
正在处理一团混乱的李微蓝瞥见妹妹离开,隐隐叹息。
作为今年H市的高考理科状元,微光为周家争足脸面,虽然姓李,却是在周家养大的。今天李啸裕的出现,是没预料到的。当年的事可真真是让周家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周家的女儿,当年被上流社会众家子弟竞相追求,最后却被赶回娘家来,因此,之前的周家并没有多看中这个被一同赶回家的外孙女,只是觉得多个人吃饭多双碗筷罢了,舅妈对微光甚至还颇为不屑,平时虽然不说些什么,却也是视而不见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印象里总是文文静静让人不自觉忽略的小女孩居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周家大当家年事渐高,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儿子也颇不成器,周家年年走下坡路,好久没有这样风风光光过了。
那么自己呢,微蓝嘲讽一笑,自己何曾好好待过这个妹妹。舅舅结婚多年没有孩子,她一出生便被送回周家跟着外祖父长大,在周家地位自然是和妹妹不同的,再加上从小不在一起生活的隔阂,她也从没好好亲近过这个妹妹。
何况......
当年,母亲以那样狼狈的姿态带着妹妹回到周家,所有人都以为母亲是被赶回周家,是父亲始乱终弃。真相,呵呵,想着当年在外祖父书房外无意中听见母亲说的话,她眼神暗了暗。
看着一团糟的场面,有种弃之不顾的冲动。曾经在H市呼风唤雨的周家,如今,出来主持场面的只能是年仅23岁的外孙女。所以,这种想法也仅仅是冲动罢了,她掏出手机朝四周望了望,走到一个无人角落里低下头,额前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所有情绪。
时非收到短信的时候正陪父母在香格里拉吃饭,同行的还有父亲的好友袁旭天夫妇及他们的女儿。这样的聚会,意图昭然若揭,时非感觉意兴珊阑,接到短信,他略显歉意的向在座的其他人示意,然后走出了包厢。
包厢外,借着手机上的荧光,他皱着眉再次盯着那行字:微光现在需要你。号码显示的是李微蓝。
准备回拨过去的,想了想还是调出了另一组号码拨了过去。
“微光……”低沉的嗓音在走道内轻绕。
手机铃声响的时候,微光正看着镜中自己红肿的左半边脸发呆,接电话的时候意识也还没有回笼,听见电话那端的低唤她还有些呆呆的:“啊?”
听见电话那端的回音后,清俊的面庞不自觉出现笑意,看起来略显冷硬的侧脸因为那抹笑显得清朗起来。
袁妗走出包厢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背靠着墙站在走道边的男子,美如冠玉的男子低头浅笑,眉目间的景致竟是如此的明媚,她脑海中当下便出现一个词——灼灼其华。
“我马上过来。”时非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包厢门口站着的女孩,点了下头,向出口走去。
本来觉得应该进去打下招呼再走的,抬头再看了眼那个女孩,已经没有必要了,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酒店。
袁妗怔愣的望着他的背影,她以为他本性清冷,所以方才的饭桌上才如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原来,他也是能笑的如此温暖的男子。
在从前的生命中,她从来都不知道,一眼便可以是一辈子,一眼,也可以让人就此陷入无望。如果一开始便知道结局,她还会不会在往后的生命中如此的执着。
她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结局,一个早已注定的结局。
在车上时非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公司有事先离开,然后向着皇朝开去。皇朝是周氏旗下的酒店,为微光庆祝的酒宴就在那举办。
微光是从酒店的员工通道离开的,来到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并没有怎么费力的寻找,时非就靠在那辆白色的保时捷上。
远远地,看见微光脸上的红肿,他目光骤地冷冽起来。
看见他,微光迟到的委屈感蓦然袭来。她稳了稳脚步继续向他走去,却在几米外停住脚步,仿佛命中注定般,等着命定中的那个人靠近,将她纳入怀中,给予一辈子的守护。
“微光,我在。”低低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随即,细细的吻落在她红肿的脸上,心中的某一处突然变得柔软,眼中的涩意却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隐忍,以为不在意的,统统在这一刻溃不成军。迟来的悲伤仿佛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直到之一刻,才生生的涌来。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在最生涩的年华遇见你,之前那长长的岁月里,从不懂得拒绝悲伤,是你让我明白,一切原来不过如此。只是因为相信,有你。
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她想,有你,真好。
我从时光里走来,岁月逝去经年,我们却还能如此肆意的微笑。
因为,遗失的那根肋骨,她回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