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行见了清尊,心里自是快活无限,然而她在艳都里头劳心竭力,又跟大剑圣燕无求战了一场,又被妖姬挟持,最后看她如此惨状……身体同精神上双双有些承受不住。
清尊将她抱入怀中,望着她发白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处细微的伤,心中滋味,莫可名状。
出了幽冥殿阁,见原先的艳都所在,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中众人茫然四顾,有人叹息,有人哀嚎,有人木然而立,有人宛若癫狂。
秀行看了一眼,便又将头埋入清尊怀中,喃喃道:“师父……我在此遇到了我二叔,原来他陷在艳都之中。”
清尊道:“嗯……”
秀行道:“师父,二叔忘了自己是谁,甚至不记得自己名字,燕大侠跟公孙掌门也是同样……而且我在内之时,也经常会恍惚地忘记自己是谁,这是为何?”
清尊才慢慢道:“这艳都,实乃是‘一日之城’,被妖姬困于此间的众人,喝下艳都中的水,便会渐渐地忘记自己来历,名姓,甚至烦心之事,只记得快活。而他们在艳都过的,其实都是同样的一天,日复一日地重复,只是他们自己并不知情。”
秀行一听,便想到那黄书生之事,其实当她同黄书生说起他那些友人之时,秀行隐隐地就猜透几分,如今听清尊说,才真正知道果真如此。
秀行愣了愣:“师父,我也喝过这艳都的水……我……我会不会……”
清尊面上露出温柔笑意:“你不是说师父一直都跟你在一起么?师父怎会让你忘记自己是谁。”
秀行先是呆了呆,而后抬手环抱住清尊脖子:“师父……你真好,我当时好生害怕……幸好师父没有扔下我。”
清尊目光略动,轻声道:“其实秀行可以的,就算没有师父,秀行也做的极好。师父只是……知道有些诡计是防不胜防的,而你到底太单纯了……又哪里知道哪些。”
秀行道:“总之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的。”
“那个不是……”耳畔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秀行抬头,却见前方三人并肩而立,看向此处。
秀行身子一震:“二叔!”她略微挣扎,便要自清尊怀中跳到地上,谁知清尊哪里还管其他,只抱着不放手。
萧若瑜公孙妙三人也正走过来,萧若瑜看着清尊超凡脱俗神姿,猜疑道:“阁下是……”
三人之中,萧若瑜年少时候就出门闯荡,燕无求是浪迹天下之人,独公孙妙曾身为峨眉掌门,有幸前去九渺拜会,遥遥地曾见过清尊一次,当下用力扯了一把萧若瑜,自行谨慎恭敬行了个礼,问道:“阁下莫非……就是九渺山的神君?”
此言一出,燕无求同萧若瑜两人齐齐大惊,秀行只觉得被清尊抱着,在萧若瑜面前很是不像话,却也没有法子就让清尊放她下来,正觉得有些难堪,而听清尊不回答,她便道:“二叔,公孙掌门,燕大侠,这是我师父……他正是九渺的神君。”
三人闻言,急忙各自行礼,萧若瑜大汗:“不知是九渺的神君,一时冒犯,还请海涵。”
清尊面色始终都是淡淡地,闻言道:“无妨。”交代这两个字,又看向秀行:“事不宜迟,我们走罢?”
秀行小声道:“师父,我跟我二叔说几句话再走,好么?”
清尊道:“哦,那你说罢。”泰然自若地抬眼看向别处。
秀行脸上涨红:“师父,你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清尊皱了皱眉,这才明白,便道:“哦……那你快些。”不情不愿地将她放开,负手往旁边一站,而已不管萧若瑜三人仍旧还躬着身做行礼状。
秀行咳嗽两声,跑到萧若瑜跟前:“二叔……”
萧若瑜起身,双眸望着她,颇有几分激动:“秀行,你几时上了九渺辅神了?”
秀行道:“我到九渺已经快一年了……二叔……我……我们现下还要去一个地方除妖……不能跟你多说了,你同公孙掌门燕大侠出了此处,记得回家,等我得空了回家,我们再细说。”
萧若瑜久不知人事,好不容易见了秀行,十万分不想离开,然而却也知道事情紧急,便道:“那好,秀行你……跟着神君,万万留神。”
秀行闻言笑道:“二叔放心,我师父极为厉害,我跟着他,哪里也便去得。”
萧若瑜便点了点头,秀行又想起一事,急忙道:“对了二叔,我爹爹在家中,三叔却跟鲁家的鲁伯父去捉斩金鲤了……”
三言两语地交代了一番,那边清尊已经等得不耐烦,轻声道:“秀行。”
秀行急忙跳起来:“二叔我要走啦,等回家了再说!”又向公孙妙燕无求告别,才一溜烟跑回清尊身旁去了。
两人往前慢慢走了几步,身后萧若瑜依依不舍地望着秀行,燕无求道:“这位便是九渺的神君?果真是仙姿出尘,令人倾倒,多亏了他携萧道友前来,我等才得以脱困,不过,听闻神君从不亲近任何人……怎么……”
公孙妙也沉思道:“好似神君对……萧道友异常爱顾。”
萧若瑜看看两人,又看看前头,却见清尊手一动,竟然握住了秀行的小手,那白衣的袖子当空一拂,两人腾空而上,竟极快地飘然远去。
清尊带着秀行腾空,秀行回头看地上,却见燕无求众人已经化作极小的黑点儿,再看,就连山川也都模糊了。
秀行也有些不舍,回过头来喃喃道:“二叔会乖乖回家么?”
清尊哼道:“老大的人了,你担心他什么?”
秀行将头靠在清尊身上:“师父你不知道呢,二叔在我小时候就失踪了,大家都以为他葬身妖怪手中,家中都不能提起此事的,谁知竟能好端端地回去,我爹见了,定然会极高兴,唉!”
清尊道:“高兴的话,‘唉’个什么?”
秀行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终于问道:“师父,你说,妖姬为何要将这么多人困在此处,也不杀害?只让他们懵懂过日?还是过着……同样的一日,不断重复的?”
清尊道:“我怎知道。”
秀行道:“师父,你说……住在艳都之人,无忧无虑,只是快活地过一天,一年是一天,十年也是一天,在这一天里能发生多少事?能遭遇多少人?但不管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人,产生什么情感,到第二天,都不记得,都要重头开始,师父,你说……对他们而言,如此是好,是坏?”
清尊不以为然说道:“故而这艳都才称为一日之城,虽则毫无烦忧,然而若是一生只过一日,想来,也是相当无趣的。”
秀行听到此,便仰头看向清尊:“师父……”欲言又止。
清尊垂眸看她:“嗯?”
秀行望着他的金眸,终于道:“师父,你所过的几千万年……可有真正快活无忧的时日?”
清尊金眸一动,缓缓地将头转开去,秀行呆呆地等了许久,清尊始终未曾回答这个问题。
云上而行,秀行也懒得看下头光景,先前的困乏又涌出来,便扒住清尊的手臂,靠在他的身上,不知不觉地有些睡意朦胧。
正半睡半醒之间,听到一个声音闷闷道:“神君……先前竟以神识出窍来护着辅神者……可知这种法子最易走火入魔,倘若被人困住无法返回,那躯体便将成为一具空壳傀儡……”
秀行本觉得这声音很是陌生,细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岩怪。
清尊道:“她是我徒儿,何况我同妖姬赌约,她若输了,于我也不利。”
“呼……”岩怪又出了口气,“辅神者也是格外眷恋神君啊……”
清尊便又未言语,秀行靠在他身上,只当自己已经睡着。
西王母山却是极远的,行了大半日,秀行已经将养过来,重新精神抖擞,正欲问清尊是否将到了地头,清尊忽然喝道:“孽畜!”
秀行一惊,清尊手在秀行身上一拍,一团白光将秀行裹住其中。
秀行呆了呆,感觉那团白光带着自己迅速离开清尊身旁,秀行大惊失色:“师父!”
却见清尊不看自己,只望向正前方。
秀行心念一动,目光转开,却见在两人的前头,似乎有一团极大的青云,横亘空中,就好像是一座青郁郁灰蒙蒙的山岳陡然被搬到了空中……秀行用力眨了眨眼细看,却更是惊得魂不附体,原来那空中停着的,非是青云,也不是山岳,而是一只比九渺山还要大的鸟,——大鲲鹏王!
庄子《逍遥游》有云: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秀行人在白光之中,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原先见识岩怪真身之时,还以为世间最大的妖物莫过于此,然而面对这样的大鲲鹏王,岩怪不过也只是它的尖嘴大小,该如何对付?
秀行惊恐相看之时,却见大鲲鹏王张开尖嘴,发一声长啸,惊天动地,秀行亦忍不住捂住耳朵,只觉得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然而就在眼前,大鲲鹏王翅膀微动,尖嘴向前俯冲而来,而就在它前头,清尊的身影,对比之下,宛若沧海一粟,大鲲鹏王嘴巴一张,有万钧吸力,清尊身子如狂海之中一叶扁舟,摇晃不已,难以挣脱,眼睁睁地竟被吸了入内!
秀行张口尖叫:“师父……”然而太过惊惧震慑之下,竟只张开了嘴,喉咙里头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大鲲鹏王吞了清尊,显然十分惬意,当空又昂头鸣叫一声,秀行手脚乱抖,勉强自白光团里站起身来,胸口起伏不定,用力地呼了几口气,却仍旧难以镇定下来。
秀行抬手,手臂发抖送到嘴边,张口向着臂上咬下,浑身脱力,就连手臂也无能为力咬动,秀行双眸一闭,两行泪啪啪落下,她试图拍打自己的头,手指摸到头顶一物,心念一动,急忙抬手拔了下来。
她头上乃是一枚钗子,檀木钗,头儿削的极尖,秀行握着这钗子,用力一下刺在自己手臂上,鲜血顿时便冒了出来。
秀行刺了一下,浑身一抖,力气似回复了几分,她咬牙横着眼睛,不停手地又连连刺了几下,手臂上被鲜血染红一片,腰间岩怪感知,忙叫道:“辅神者……切勿着急……”
秀行理也不理,浑身因恐惧而起的战栗,被疼痛盖过,秀行霍然起身,手握着桃木剑,向前用力一劈,喝道:“结界破!”
身形自那团白光之中跌出,在空中急速下坠,秀行心中默念清尊曾教导的腾云之术,身形下坠势头渐渐地缓了,秀行双脚稳稳踏在虚空之中,叫道:“妖物!你还我师父!”桃木剑当空一挥,手臂向上一张,喝道:“九天十方,神龙诛邪!”
云深处,雷声轰隆隆响动,本来想要掉头而去的大鲲鹏王也听到异动,渐渐地回过头来,如看猎物一般看向秀行,以及云深处极快地窜出的昊天神龙。
秀行死命地咬着牙,竭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跌出来,桃木剑一指前方,嘶声叫道:“神龙,诛了它!”
神龙被召唤出来,面对如此凶恶的妖魔,却忽然不惧,当空转身,咆哮着,张牙舞爪向前而去。
秀行默念符咒,身形如电,亦向着大鲲鹏王而去,神龙抢先一步,张口处,一股烈焰喷涌而出,尖锐的爪子竟然是向着大鲲鹏王的眼睛抓去!
大鲲鹏王浑身弱点所在,便在眼睛处,神龙如电而至,大鲲鹏王躲闪不及,被抓了一下,虽然未曾大伤,却仍愤怒难耐,当下锐叫数声。
秀行趁着神龙将大鲲鹏王缠住之时,极快地移动到大鲲鹏王头顶,纵身落下,触手所及,只觉得那鸟羽坚硬异常,且又滑溜的很,秀行自怀中掏出一把符咒,用力打在大鲲鹏王的头顶,喝道:“着!”
火光四射,点燃了鸟羽,大鲲鹏王正被神龙纠缠的不胜其扰,忽然头上被点着,虽然对他来说那一点,简直就好似是极细微的刺痛而已,但偏偏那刺痛一点点连绵不绝,竟是秀行将所有符咒都一一打下去,所有符咒连在一起,竟烧开了大鲲鹏王的一片羽毛,也幸好是在它的头顶,若是在身上,那里的羽毛更胜坚硬岩石,连烧也是烧不动的。
大鲲鹏王翅子一振,头上的火被风一吹,熄灭大半,秀行纵身跃向前,桃木剑挥动,喝道:“孽畜……还我师父来!”桃木剑带着雪亮光芒,直刺向大鲲鹏王头顶。
大鲲鹏王大叫一声,如果说先前的符咒乃是刺痛,那么这带着威能的一剑,便宛如是蚊虫叮咬人身一般,加上神龙不屈不挠地进攻,大鲲鹏王又恼又无计可施,秀行拔出桃木剑,还待要刺,却听大鲲鹏王忽然厉声大叫道:“停手!”
秀行乍然听他做人声,很是惊诧,那桃木剑半刺入大鲲鹏王头顶,无法再入进去,与此同时,大鲲鹏王叫道:“九渺的神君,我服了便是,你快些出来,休要再折腾我!”
秀行一听,悲愤莫名:“你这混帐孽畜,你吞了我师父,还在此胡言乱语!我纵然法力低微,也誓要诛你!”
大鲲鹏王复又叫了声:“我哪里是吞了你师父,我后悔尚且来不及……你倒是求你师父出来才是!我拜服了……啊……那舍利子在我眼角边上藏着,不信你便取了去!以为凭证!”大鲲鹏王说罢,又道,“快速把你的这条小虫唤回!”
秀行一愣,才反应过来它说的是神龙,虽然气它说神龙是“小虫”,然而跟它体型相比,神龙的确也还不大,秀行道:“你当我会信你?”
大鲲鹏王却不回答,只是抖了抖翅膀,叫道:“九渺的神君,我已经认输,你何苦还要缠我,若再如此,我便飞入九霄,化作灰烬,连你这小徒也难幸免!”
秀行半信半疑,此刻神龙飞到她身旁,秀行纵身跳下,神龙便驮着她来到大鲲鹏王眼角边上,秀行细细一看,果真,在这鸟儿的眼睛旁边,羽毛之下果真藏着一颗舍利子。
秀行急忙将舍利子取下,又喝道:“我师父呢?”
说话间,只听得大鲲鹏王惨叫一声,嘴巴一张,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唤道:“秀行……”
秀行正在龙上,见状喜不自胜:“师父!”神龙不等她指使,便也直飞过去,秀行自神龙背上用力跳下,清尊将她抱住,道:“为师无事,你放心便是。”忽然望见她臂上伤口,目光一变。
清尊将秀行抱住,冷冷说道:“你这孽畜,还不缩小身形,随我回九渺?”
大鲲鹏王浮在空中,道:“我先前一时不慎,将你吞下,这回你出来了,又耐我何?”
清尊道:“如此你便是不知悔改了?”
大鲲鹏王道:“我自在遨游于天地之间,哪里肯随你去九渺受罪?我不吞你,你又耐我何?舍利子亦给了你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再敢啰嗦,我一翅将你扇开九万里!”
清尊冷笑道:“做下恶事,不思悔改,还敢要挟于我!机会给过你一次,你既不要,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清尊说罢,便道:“秀行,闭眼。”
秀行本能地闭上双眸,清尊袖子一挥,一股烈焰滚滚而出,袭向大鲲鹏王,若说先前秀行在大鲲鹏王头顶所弄乃是星星之火,那这便是燎原之火,足以毁天灭地。
大鲲鹏王见状,尖叫一声:“这是什么?啊……原来你是……”声音未完,那火铺天盖地而去,将大鲲鹏王身形极快地吞噬其中,大鲲鹏王痛苦难当,叫道:“早知如此,我便……”厉声尖叫不已。
秀行人被清尊抱着,耳畔听到如此可怕的声响,忍不住便略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仿佛是一团横亘了天地的烈焰熊熊燃烧,大鲲鹏王巨大的身形浸没其中,它奋力挣扎,却难挣开这噬魂之火,无奈何便振翅往九天上而去,渐渐地,身形越来越小,那团烈焰也随之收敛,渐渐地再也看不见大鲲鹏王的烈焰影子,而半空中,却飘落一片一片地灰烬,灰烬烧得通透,看起来竟如灰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无穷尽般地落下。
秀行呆呆地看着,道:“师父……这个……”
清尊道:“此处事情完了,我们且回去。”
秀行道:“它……它死了么?”
清尊道:“我已经给过它机会,是它自取灭亡,不必同情。”
秀行本想说自己并非是同情,而只是震慑。起初以为清尊葬身大鲲鹏王之口,谁知他竟是使法拿捏住了大鲲鹏王,后来鲲鹏王反目,本以为又是一场恶战,谁知道……如此凶恶几乎无法战胜的鲲鹏王,消亡于他的一拂之间。
此刻,秀行才醒悟,为何连明玦帝君都对清尊如此忌惮,为何玄狐那样的人物,都只对他言听计从怕的什么似的……原来……
秀行发呆,她腰间的岩怪却低声道:“这厮目空一切,死也不足惜,若有我这般求情,神君未必不会放它一条生路……”虽然声音低低地,却带着一丝自得的喜悦,这岩怪生得虽然笨拙,却是最聪明的,一见清尊便自投降。
清尊道:“事情都完了,我们回去罢。”秀行只觉得简直如一梦般,眼角的泪痕还未干,抬头看着清尊,道:“师父……”
清尊说道:“怎么了?”
秀行道:“先前师父怎么就被它吞进去,是为了制住它么?可是,该有其他法子的啊。”
清尊望着她,微微一笑,却不回答,只是说:“我们回去罢。”
他自然不会跟她说,被她那一句,惹出了万念俱灰之意,更不会对她说,他只是想看一看,没了他,她会是何种反应。
目光在她带着泪痕的脸上扫过,又看一眼她伤痕累累的手臂,清尊心中,五味杂陈。
两人驾云返回,眼见金乌西坠,月兔东升,秀行靠在清尊怀中,被他抱着睡着。
清尊扬袖召了一片云来,缓缓将身坐下,让秀行坐在他腿上,握住她的手臂,细看了看上头的伤,低头在上头一一吻过,唇瓣所及之处,伤口极快地愈合,秀行额心的灵火印亦灰烬般闪闪烁烁。
半晌,清尊才抬起头来,大袖盖住她的身子,放慢了云的速度,云朵缓缓在月光下穿行,月光照在他的头上身上,清冷如雪,而怀中酣睡之人,眉目如画,时不时地咂咂嘴,嘴里发出数声呢喃。
清尊忍不住俯身,唇在秀行的唇上轻轻擦过,不敢用力,又不舍离开,踌躇之间,却听她喃喃说道:“我师父……是天下第一的……”气势极足,又带几分得意般地。
清尊愕然,而后便抬起头来,仰头看了一番月色,无声地笑了。
这样一慢,回到九渺之时,已经是离开九渺的第五天上,清尊将云放低,秀行往下细看,猛地看到一行熟悉人影。
秀行眼前一亮,叫道:“师父,是我三叔他们!”
清尊见她如此雀跃,便放她下去,自己也飘然落地,只是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
秀行撒腿往前跑,叫道:“三叔,三叔!”赶在道门之前追上众人,萧宁远回身,见是秀行,双眸微露喜色,秀行来不及问其他,只急着道:“三叔,我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萧宁远只以为她要说的是成功取回了舍利子之事,便道:“秀行,你先听三叔说。”
秀行愕然:“啊?”萧宁远道:“这一番去捉拿斩金鲤,虽然合两族之力,终究功成,然而……”
秀行心中一跳:“怎么?”
萧宁远道:“你且别急……不算什么大碍,只是……元初受了点儿伤,先一步被送上九渺了……”
秀行大吃一惊:“什么?”来不及说其他,回头见清尊赶上,便道:“师父!我元初哥哥伤了,我得去看看他!”
清尊皱着眉,还未回答,秀行却不等他回答,自顾自转身,撒腿就往山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