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君望向清尊,清尊却并不搭腔,手在秀行肩头一搭,道:“此处事情已经罢了,我便带秀行先行回去了。”
秋水君一怔,秀行正在想九渺所藏的神兵利器是何物,冷不防见清尊也般说,便也是愣住了,叫道:“师父……”在她看来,此处事情如此险要,合该好生查明妥当才是。
清尊道:“此种事情,身为九渺的掌督教,自是能料理,不须我们掺杂其中。”
玄狐听到此,便也自床上跳下地:“既然如此,那我便也跟你们一块儿回去,明玦你呢?”明玦帝君笑嘻嘻看向清尊,道:“我们帮了你这般大忙,是否要请我们去九渺住上几日?说起来,我好久未吃秀行亲手做的菜了,好生想念。”
玄狐君一听,脸上顿时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来,喃喃道:“我都也要。”
清尊见他两个自顾自言语,便冷冷笑道:“明玦你不是要去广寒宫么?让嫦娥仙子给你做便是了。至于狐狸,你就留在此处罢,既然是青楼,总不能空自离开的,对么?”
明玦同玄狐君齐齐失落沮丧,玄狐君嘀咕道:“你看他恁么无情。”明玦道:“我虽然料到,终究不大死心,非要试试看、碰一碰壁才算完。”一时间好生惆怅。
此刻秋水君道:“神君,可否留步,这条蛇精所说的……”清尊皱眉道:“掌督教,我已经仁至义尽,如今厌了,不想再说其他的,这条蛇精便交由你处置,你还想如何?”秋水君被他如此不留情面地说,倒还不曾动怒,略想了想,便行礼道:“既然如此,便先不打搅神君了。”
秀行见清尊这样对待秋水君,很是不满,略提高声音叫道:“师父!”
清尊喝道:“住口,瞧你这幅模样,这便是不听为师之话的下场,这一次侥幸无事,下一次呢?再为了别人奋不顾身地把自己搭进去,看我还会来救你!”
秀行闻言,便怔住了。
玄狐同明玦耳语道:“明明是我们两个救得人,怎么成了他的了?”
明玦道:“你不想被打的话,就等他走了再说,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耳目是极为灵光的么?”
那边清尊训斥了秀行两句,秀行到底是个小姑娘,平日里跟清尊两个私底下斗嘴的话,尚可以厚着脸皮笑嘻嘻地,如今当着明玦同玄狐的面儿,最重要的是当着秋水君的面,顿时便掌不住,何况她被蛇妖折腾了一夜,精疲力竭不说,心里头担惊受怕,还被迫见了许多不堪入目、前所不知的胡天胡地之景象,心里冲击是极大的,只是她天生倔强,又见了这么多人都出现,故而一时压住了,自做无事而已,此刻被清尊呵斥两句,顿时红了眼睛,眼中的泪盈盈地开始打转。
清尊本意并非是真的斥责秀行,只是“指桑骂槐”,说给秋水君听的罢了,更加上他很是不喜秀行如此关怀秋水君,故而才多说了这两句,谁知说完,看秀行似是个要哭的模样,清尊望着秀行泪汪汪的模样,心顿时便软了。
玄狐君同明玦帝君两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清尊怒火迁移,转到他们身上来,更害得他们看不成好光景。
谁知清尊看也不曾看他们一眼,只是望着秀行,师徒两个面面相觑片刻,秀行咬着嘴唇不肯出声,反倒是清尊先忍不住,放低了声音道:“说你两句而已……好了……现在回去了。”握住秀行的手,便要拉着走。
秀行用力一甩手,将他的手甩开了去。
清尊一呆,玄狐君同明玦见此场景,忍不住便挤到一块儿去,瞠目结舌看着,简直不敢相信秀行敢对清尊发脾气。
玄狐君这般多嘴之人,此刻都不敢多说一个字。
清尊环顾周围,见大家伙儿都在屏住呼吸看,连秋水君一时都忘了劝慰,清尊双眉一挑,道:“秀行!”
秀行瞪着眼睛望他,眼睛里的泪转成一片,清尊看她这个样子,那口气硬生生地又压下去,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声:“罢了,回去再说。”一伸手,便将秀行拉入怀中,也不管她如何,抱着闪身而出。
剩下室内,玄狐君见人去了,才呆呆道:“哟,你看到了么?”
明玦帝君道:“废话,我的眼睛好使着呢。”
玄狐君道:“我的眼睛也好使,正因为好使,才不敢相信,眼睛好使有什么用,心里头糊涂死了。”
明玦帝君道:“你糊涂什么?”
玄狐君道:“你难道不知道的?他是个万年的冰山,哪里曾对个凡人这样儿好的?先前我看他爱护秀行,还以为他开了窍,终于肯疼人了,多了点儿人情冷暖,倒是好事,但是现在……你看他行为种种,是不是有点……有点……”
明玦帝君接口道:“你是说太超过了么?”
玄狐君用力一拍手,道:“就是太过了些!何止太过,这简直……简直了……这像是单纯的师徒……或者单纯的疼爱么?若不是知道他是个……我真要怀疑秀行同他之间的关系了。”
明玦帝君皱眉道:“你且休要胡说八道,污言秽语……往正道上来想想行么?”
玄狐君道:“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似你,只在心里乱想,却故作一本正经地不说,那你来说,你的正道是什么?”
明玦帝君道:“窃以为,他跟秀行的关系非比寻常。”
玄狐君道:“滚你的蛋,你这不是同我所说一般无二的么?”
明玦帝君道:“非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的意思是,没来由秀行一个小小女娃儿,竟成了他的心尖肉,七寸般……这其中定然有个非比寻常的缘故,譬如……”
玄狐猛地跳起来,道:“你是不是要说,秀行就是……就是……”他双眼发亮,烁烁看着明玦。
明玦沉吟着道:“我初次见到秀行之时,就很是喜爱她,你也是……唉不对,你算不得数,你对谁都是十分喜爱的……除了你还有……”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旁若无人说到此,明玦帝君一转头,就看向旁边的秋水君,望向秋水君之时,便冷笑了几声。
玄狐君见他看秋水君,便也跟着看来,他心里是知道秋水君几分底细的,顿时身子一震,道:“你是说他也……不对不对,他是九渺掌教,对每个辅神者都是一视同仁的好。”
明玦冷笑道:“是不是如此,你不如当面来问一问他?”
玄狐君怔住,室内一时静寂,秋水君见他两个说到此,便只看向明玦,问道:“不知帝君要相问秋水何事?”
明玦帝君抱起手臂在胸前,冷傲看他一眼,说道:“既然你问了,也好,——我来问你,你对秀行,是不是……格外喜欢的?比如……有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秋水君双眉微蹙,淡淡然道:“秀行生性良善直率,我是极喜欢她的,但也是仅此而已,并无男女之情。”
玄狐君闻言,大失所望。
明玦帝君却忽地怒发冲冠,啐道:“我呸,果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狗改不了****!这回答跟当初简直一模一样!”
玄狐大为意外。
秋水君不解,道:“不知帝君所说当初,是何意思?”
明玦帝君横眉怒眼看了他一会儿,道:“我多跟你相处片刻,也觉得不自在,狐狸,我们走!我们自去查探便是了!何须管他!”
玄狐君道:“也好……”两人说罢,便极快地联袂而去,屋外传来玉宁的声音:“玉宁恭送师父……”夹杂着明玦帝君的嚷嚷:“……这伪君子!”说话间,那两个行动极快,却已经是去的远了。
玉宁见三位尊神都已经去了,便进了门来,一眼见秋水君手按着桌子,身形摇摇欲坠,便急忙冲过来相扶。
秋水君站住脚,冲玉宁摆摆手,道:“劳仙子一路相护,多亏了你,才能及时赶来此处,……方才我发了讯息出去,九渺的弟子过不多时就会赶来……就不再劳烦仙子了,改日必当到蓬莱亲自相谢。”
玉宁望着秋水君惨白的脸色,颤声道:“掌督教,你何必跟我说这些?玉宁……玉宁就算是为掌督教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
秋水君看她一眼,仍旧略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看地上的蛇精。
明玦方才同玄狐说话之时,那蛇精看得心旷神怡,明玦离开之时,蛇精痛心疾首,恨不得跟着离去,只可惜被拘在此处无法动弹,此刻便蔫头耷脑地:“九渺山的道士,我虽然冒犯过你,但你已经答应会放我一条生路,你不可以反悔。”
秋水君道:“我自不会反悔,等我将事情查探清楚,便放你离开。”
蛇精闻言,本要再说,转念一想,秋水君自然是要回九渺的,九渺神君同明玦关系匪浅,他们方才所说,似乎也是个要去九渺之意,当下蛇精反而欣欣然起来,道:“如此甚好。”
且说清尊带着秀行,腾云驾雾而起,秀行被他抱在怀中,先前委屈,此刻便闷声不吭,只将头埋在清尊怀里。
清尊察觉她呼吸倒是平稳,也放心,迟疑了会儿,便道:“怎么,还生为师的气么?”秀行动弹了一下,哼了声,也不说话。清尊笑了笑,加快速度往九渺返回,小半个时辰,便望见九渺山头。
清尊抱着秀行,并不回屋,只是往天池边去,秀行茫然里头抬头,见状道:“师父,你去做什么?”
清尊哼道:“还认得我这个师父么?我以为你要跟我赌气下去。”
秀行便嘟起嘴,又垂下头,清尊皱眉道:“你看你,一身脂粉之气,熏死人了!也不知那蛇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自是要好好清洗一番。”
秀行听他说“蛇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顿时心神荡漾,一时又面红耳赤。
此刻,清尊抱着她到了天池边儿上,此刻天空还飘着三两雪花,天池边上的积雪安静地堆着,天池的水,却仍旧热气腾腾地。
清尊道:“先前对为师发脾气,真个想要不理你了……却还让你来泡泉水,唉……”想到秀行方才对自己那样,有些隐隐动怒,然而见她终究好端端地无恙回来,抱在怀里着实安稳,于是那点儿恼火就不算什么了。
秀行反应过来,急忙道:“那我……我自己来就好了!”
清尊道:“可记得上回你差点淹死,真个要自己来么?”
秀行一听,更为想的不好,清尊说的“上回”,乃是他们的初见,她贪图这天池水之纯净,一时不小心沉了底儿,而且在水底,偏又看到了不该看的……
本来看到了……也不算什么大事,秀行是个未懂得滋味的少女,还不知道男女间之事究竟如何,因此上回清尊问她是否被玄狐污了清白,她有些模棱两可,吃不准的……然而现在却不同,为何不同呢,那自然是因为昨夜蛇妖做下的好事。
那蛇妖虽然未曾用秀行的身子亲身上场,但那个好色好淫的性子,不免看了许多的活春-宫,秀行自然也看了几眼……她又非愚钝,只是不知罢了,此刻晓事了,顿时就产生无限联想,一时之间手脚也都抖起来。
清尊见她浑身发抖,只以为她冷得紧了,便道:“且忍一忍,我带你下了水便好了。”
秀行听到“下水”,立刻叫道:“不要!师父……”谁知清尊动作倒是快,长腿一迈,便入了水中,抱着秀行往前一靠,秀行只觉得温软的天池水浸润全身,一瞬间四肢百骸,几千万个毛孔都舒张开来,先前风雪的阴寒不翼而飞。
清尊生怕秀行滑入水里,便牢牢地抱她在怀,低头轻轻在她耳畔问道:“可还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