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留山可不仅仅是一座山,而是这附近的一大片山脉。其中大南峰是最为险峻的,但山体也是最庞大的。神奇的是山体下端和上端都很陡直,唯独山腰这边平缓,而山寨的主要部分就是建在这大南峰的山腰处。
而正因为大南峰下端极陡直,也没有石阶,平日里从山下到山寨,其实很少有人会直接从大南峰下边爬上来,而是先爬到对面的小北峰上,再从小北峰的山腰处穿过一条长长的索板桥往大南峰来。相比之下,小北峰就比大南峰矮了许多,也不那么难爬,那里的山道早就铺了石阶。
从这里也能看出,这大南峰的山寨位置极好,易守难攻,若有敌人攻过来,只要将哪条索板桥放下,就难以上这大南峰山腰来了。
而更是大自然造化的是,这大南峰和小北峰之间竟不是完全连在一起的,中间却是空出了个最窄五六米最宽八九米的道来,这条道足有二百多米。这条小道的两边自然是两座山峰,但让人惊奇不已的是,道儿的两边却像是被削过般,都是高耸垂直的石壁,常人根本无法攀爬。
故而这条小道常被本地人称作是“直裂狭谷”,而更为有名的称谓,却是“天门关”,这即将分崩离析的郑氏皇朝的舆图中便将这处官道如此起名。没错,这么个天险之处还是直通南北的要道。
换做以往国家政事昌明、君主军权在握时,这里曾有军队把守。但自几十年前这里的军队收不到兵响,原本在这里驻守的军队一部分干脆落草为寇,一部分有路子的调入其它地方去了,故而之前的几十年这里山匪肆虐,过路的车队也习惯了向此处的匪寇交一大笔过关费。直到三年前齐晋磊占据了这个地方,这种情形改善了许多,虽然也收费,但不多。
齐晋磊背着一个大背篓,背篓中站着着个小人儿,却正是闹着要跟随的齐静安,走在索板桥上,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跟着张氏兄弟,分别站在齐晋磊的两边,一人一手扶着背篓。
长长的索板桥随着三人的走动而摇摇晃晃的,让齐静安觉得很有趣,可惜,她还没有机会亲自从上面走一遭。这个地方奶娘和阿爹都禁止她来,毕竟她还小,怕她出危险。但如今被背着过桥也很过瘾,故而她一路都笑很得开心。
穿过索板桥,便到了小北峰的山腰,这里有直接往山下村子里的石径。三人直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山下。
“阿爹,累不累,我帮你擦汗。”到了平地上,齐静安坚持要自己走,刚被放到地上,就殷勤地拿着帕子帮一路背着她的阿爹擦汗。
齐晋磊弯了弯腰,低着头让女儿能够得着,享受着女儿这份孝心,一边道:“不累,爹爹也很强壮,你这点份量算什么,以后带你去打老虎,爹爹还能背得动大老虎呢!”
一听这话,小马屁精立时送上崇拜的眼神,大声夸赞着:“爹你最厉害了!”
齐晋磊爽朗地大声笑起来,站直了身,带着二大一小往村尾杨神医的住所走去。
一路上遇到几个村民,见到了都恭敬地称上一声大当家。
其实说来自齐晋磊占了这地方,直接受益者便是这些凤留山下的村民了,以往的匪寇经常来骚扰,时不时就抢走一些东西,只一些钱物也就罢了,有时还抢村里的闺女,真是见了山匪就怕的不行。
但如今,山寨与村民友好往来,经常交换点日用品,甚至有些人都上山投靠了去。而这村中如今除了原住民的田地外,近两年多出来许多新垦出的荒地,都是山寨里用来种田收口粮的,这般的情形,还真成了匪民一家了。
在齐静安看来,这里的村民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一个穷字,不过想想也是,若这里的人真有点小钱,早在之前匪寇扰民时就搬离了这地儿,去其它地方造房买地去了。也就是实在没钱,才不得不守着这里的田种着,勉强度日罢了。当然,这里的田地很早之前就卖不出去了。
这个村子还有个特点,那便是没什么女人,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单身汉的集中营。倒不是一个女人都没有,有是有,但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还有少数几个年轻一些的,要么长得很磕碜,要么就是长得粗壮分不出性别的。
这和山寨中男女比例其实也差不多,但比山寨中更惨的是,山寨里好歹还有几个长得能看的,这里是一个都没有。为啥会这样,还不是以前的匪寇给闹得,长得略齐整的女子都不愿嫁到这里来。
故而,齐静安一直忧心忡忡的,为这里和山寨里阴阳失调的大事而烦恼,你说养猪致富还能有个努力的方向,但没有女人该怎么办啊?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长得不滋润的男人和个别女人,齐静安迈着小腿走走跑跑地跟着阿爹身后,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不知不觉就吟了出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这让身边的一个大男人和两个大男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齐晋磊更是回头古怪地看着女儿:“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虽说是诗经里的,可我却不记得我有讲过这话,你们两个说的?”
“没,没有!”张氏兄弟连连摆手道。
齐静安惆怅地叹了口气,“是奶爹说的,我听了就记下了。唉,你们是不知道我的烦恼啦!”
之前在那石洞屋子里,穆娘子和阿爹的谈话她都偷听到了,她倒是不反对自家阿爹找个合适的女人,给她生个弟弟。值得同情的是,自家阿爹作为一寨之主,一直打光棍最大的原因竟是找不到合适的女人,这得多悲催啊!连最大的头头都如是,也难怪一寨子光棍了。
看着小人儿怪模怪样地模仿着大人般的烦心状,齐晋磊哭笑不得,只道女儿又要作怪了,眼看神医家就在眼前,便不再理会这事。
杨神医家旁边是一片竹林,就近取材,他家的院子是竹栅栏围起来的,正屋是土胚房,旁边一左一右是两个小竹屋。
从院子外边就看到此时院子内正晒着药材,一六七岁的小童正在大竹筛旁挑拣翻晒着。
“小狮子,我来啦!”齐静安朝那男童大声喊着。
那小童转身一看,见到这三大一小,晶亮的大眼更亮了,笑着跑过来开院门。
这时屋内也听到动静了,一瘦小的老者和一高壮的少年走了出来,看到来客便迎了上来。
“我道是谁?原来竟是齐大当家,稀客,贵客啊!”老者笑着道。
齐晋磊拱手作揖道:“老先生取笑了,小子因为事务繁杂,许久没来看望您老人家了,近来可好?”
老者笑着回道:“好,一切都好!如今是有事弟子服其劳,大徒儿手脚勤快,小徒儿聪明伶俐,许多事他们两个就帮我做好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享清福啦!”
说着,杨神医弯下身子,摸摸齐静安的小脑袋,“这位小贵客也来了,小耗子,去给这位小贵客冲上一碗蔗糖水来!”
高壮的少年摸摸脑袋,憨厚地笑着道:“师傅,怎么今日你也如此称呼我?”
说着朝刚到他膝盖高的小女娃笑道:“大小姐,我这就去端糖水啊!”
齐静安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杨爷爷,也谢谢小耗子!”
齐晋磊无奈地对杨神医道:“小女实在顽劣,该让她奶娘好好管教她了!”
杨神医哈哈一笑,“无妨无妨,老夫也觉得她帮我两个徒弟起的名极有意思,叫起来也朗朗上口啊!”
“就是就是!”齐静安附和着,说着朝一旁的小童挤着眼:“小狮子,你说是吧!”
小童斯文地抿嘴一笑。
“调皮鬼,去和小陶公子玩儿去吧!”齐晋磊拿这个熊孩子没办法,只挥手让她一边玩去,这才郑重地对杨神医再行一礼,“这次来,还想请老先生帮个忙,不知可否进屋一叙?”
“哦?若真能帮上大当家,老夫自当尽力而为,那便进屋来细说吧!”杨神医忙正色道,又转头朝屋内大声吩咐:“小耗子,再沏壶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