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突然打了一个哆嗦,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向身后看,红下巴病怏怏的骑在马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从马上栽下去。
章靡领着将士,在后面随行。
好像没有什么不正常,也只有红下巴看上去很难过,似乎是生了病距离火烧盘龙谷已经过去六天了,从理论上说,赵天柱他们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
这一点从虚化各处的金兵场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叛徒明显比以前少了,远没有当初看到的那种奔走相告的情形。一方面此距离巨鹿很远,金国元吉等人的威望显然没有北方各州来的高。而另一方面,柱子等人的杀戮,也确实让叛徒们感到了恐惧。
大金国若是一统天下,带来的繁华富余的生活虽然幻想很美好,可若是为了这个现在就丢了命,可实在是划不来。
再加上俩洲各没有像北方那样遭灾,所以情况自然是有所不同。
按道理说,情况好转了,赵天柱应该是觉得高兴。可事实上并非如此,他有点心慌。
原因?
说不清楚!只是觉得金兵、金国元吉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认输。
他们有足够的本钱继续对他进行追杀,可是从过了陵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
金国元吉……赵天柱不是很了解这个人。
不过从红下巴和徐子清那里得来情况来看,他不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且不去说一把火快要把金国元吉面皮都扒下来了。吃了这么大的亏,如果是赵天柱自己,恐怕也不会咽下这口气。
所以,金国元吉一定有后招。
可他偏偏没有动静,实在是让赵天柱不放心。
而赵天柱目前的情况也有些不同。章靡和三百将士的加入的确是壮大了他的力量,可相应。也把他从暗处转移到了明处。这好像是一次交换,金兵却到了暗处。
平心而论,赵天柱不想要这三百将士。
陵水事件结束之后,他曾想过把人还给陈老鬼,只留下章靡就行。
这家伙武力不算很强,也就是和元在徐仲间。好在他是头蛇,可以打探消息。
不过柯德珪却劝阻了他不要把人还给陈老鬼。
“将军,老公一片好意。而这也正是你和他虚化陈家交好的见证。若是把人还给他,势必会让老鬼掉了面皮,甚至还会认为你是看不起他。还是把人带着吧,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力量。你身边出了齐韦之外,铁军只剩下了八个人。也正是用人之际。虽然说目标大了一些,可总好过手边无人可用,你说是不是?”
想想,柯德珪说的也有道理。
柱子这才没有把人还给陈老鬼,一行人继续启程,绕过历京都城,在丹京都城外也是过城门而不入,星夜赶奔九山。按照赵天柱的计划,现在他已经完成了任务,正是回家的好时候。把柯德珪一家送过江夏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取道宁海关,从颍去宛县。
想必。徐等人都应该已经抵达宛县,说不定已经和爷爷一起赶赴京都城了呢。
可没想到,在快要抵达庐河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事情。红下巴病了,病很严重。
其实从离开陵水之后,红下巴就一直不太舒服。
开始还以为是小病小灾,赵天柱也没有太过于留意。可后来病情越发严重,连马都骑不得了。柯德珪略通岐黄之术,检查了一下后说是发寒症,情况并不算严重。但在庐河找来郎中诊治,这才确认了红下巴的病,居然是在当时很严重伤寒。
伤寒的病因有很多。
受热,受冷,瘟疫,乃至心神不宁……诸多原因都可能引发伤寒。郎中检查完毕之后,轻轻摇头道:“请恕在下医术浅薄,看不出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寒。不过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人,说不定能有办法。”
柱子急忙问道:“愿闻其详。”
“去沙下。”郎中说:“沙下有一位名医,而且此人出身孝廉,正担任沙下都尉一职。此人医术高明,而且对治疗伤寒颇有心得,说不定找出治疗贵部属的办法。”
都尉?名医?
拥有两千石俸禄的太守,居然是一个名医吗?
柱子不禁愕然,扭头向柯德珪看去。柯德珪想了想,猛然一拍手,“你说的可是张其?”
“正是张都尉!”
“恩恩恩,若是他能出手话,的确是没问题。”
柱子奇怪的问道:“柯德先生,这位张都尉很有名吗?”
“呵呵,确实小有名气。张其此人我听说过,出身倒是好的,只是自幼好医术,故而时常被人耻笑。他倒是不在意,一心钻研医术。后来家里出面为他要来了一个孝廉,还当了沙下都尉。其治下倒是非常安宁,加之医术高明,在宁国九郡名气不小……只不过,从这里到沙下有一段路程,黄先生能支持吗?”
红下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说:“主公,您不必管我。劭可以在此休养,等好转了。自然去宛县与主公汇合。别耽误时间了,这里说起来并不安全。”
柱子一瞪眼。“红下巴这是什么话?我曾说过,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下部属。你跟了我,我自然就有责任保你性命……好好休息,天亮之后我就带你去长沙找张其。”
让红下巴留下来照顾红下巴,送走郎中之后,赵天柱在客房中沉思。
齐韦一声不响的坐在一旁。取出一块抹布,擦拭他那一对大戟。这些日子来,那大戟饮了无数鲜血,月牙戟刃上隐隐泛着红光,散发出一股淡淡血腥之气来。
柯德珪走进来,在赵天柱对面坐下。
“将军,你真的要带红先生去沙下吗?”
柱子点点头,正色道:“红下巴贫寒,虽有才华而不得志,甚至曾委身于贼。这种人生眼中也许不算什么,可是对柱子而言。见到他就好像看见了自己。我虽还不是一样不被人看得起?呵呵,您别怪我说直接。”
柯德珪倒是没有生气,只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柱子接着道:“柱子有幸,能得徐先生青睐;红不幸,但他能迷途知返。投靠在我门下。从城一路走下来,他对我忠心耿耿,更全心全意为我出谋划策。我如果抛弃了他,岂不是寒了那些跟随我的人吗?齐大哥,你说,你会不会寒心?”
齐韦抬起头,那张丑脸上露出憨憨笑容,“会!”
“你看,连齐大哥这种老实人都……柯德先生,柱子生无大志。只愿保我氏一家周全一世。虽说志小,可也不容易。我需要每一个跟随我的人。和我一起努力才行。柯德先生,这种感觉您也许无法体会,但这是我真实想法。那天陈龙说我会飞黄腾达,其实无所谓。大丈夫当建功立业,可如果连家人都保护不得,还谈什么建功立业,飞黄腾达?说句心里话,一个人站在山巅,其实很孤独。”
柯德珪诧异的向赵天柱看去,久久说不出话。
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到,定然会耻笑赵天柱胸无大志。可柯德珪和赵天柱也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其杀戈果决,还是给柯德珪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赵天柱那最后一句话,深深触动了柯德珪的心。那不像是柱子这般年纪说出的话,更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经历过无数事情的老人,才有可能说出的言语。
柯德珪轻声道:“将军,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柱子把一根投枪擦拭的雪亮,插入背囊中笑道:“一个很普通的少年罢了。”
“哈哈哈……没错,一个普通的少年,但我却在你身上看出一个人的影子来,相信以后将军也会像他一样成为我大宁国的不败神话。!”
柯德珪神色一正,“既然将军你已经做出了决定,那珪也就不再劝说你了。夜了,早点休息吧。”
他起身要出房门,赵天柱却突然开口,“柯德先生,我会让章靡带人护送你们回去。另外,红下巴也会随行……等你抵达目,可以让他们直接前往宛县等候。”
柯德珪转身,一拱手道:“将军高义,珪不言谢。”
柯德珪出去了,赵天柱又把章靡和红下巴叫来,交代了一番。
让齐韦把行囊拿来,从里面取出一枚关防印信,递给了章靡。
“章靡,你和红下巴送柯德先生抵达目的之后,凭此关防印信,可以直接前往宛县。我这里有一封信,你转交我爷爷。若我爷爷不在,交给柯德儒或者我母亲都可以。我举荐你为都尉,在宛县军中效力。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可以告诉我。”
从一个白丁,一下子变成了都尉……对章靡而言,不亚于野鸡变凤凰那么突然。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手拿着信,一个劲儿的颤抖。
“红下巴,你心思活泛,但是读书却不算太多。论学养,你比子清差的多,但论心眼,你比子清多。我无分你二人先后,这一路下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们。我要大用你,但是你现在还不足以让我大用……回宛县后,我会安排你去学一段时间。等你学成了,我还有重任委托给你。”
上一次见柯德儒,是一个俘虏。
而这一次……红下巴伏涕泪道:“主公,红定会潜心修学,绝不会辜负主公厚望。”
“好了,都去准备一下,明日我就不和你们道别了。”
章靡和红下巴退下,赵天柱突然笑了起来。
齐韦问道:“主公,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将来会如何?我有点迫不及待。”
齐韦不太明白,这事情有什么好笑?
不过,主公觉得好笑,那一定是好笑的。
齐韦忍不住呵呵的也笑了起来。
第二天,柯德珪起了一个大早,却没有遇到赵天柱。
询问林韦辰,不,应该是叫柯德仓,他神色不无黯然的说:“将军一早就带人走了。”
是的,不但是走了,那四十多匹战马也一起带走了!
章靡已经召集起了人马,在客栈外肃立等候。红下巴在章靡身后站立,好像一个影子,悄无声息。
柯德珪轻声道:“林韦辰,你可是后悔了?”
柯德仓抬起头正色道:“主人这是什么话?林韦辰已死,如今活着的是柯德仓。仓即归顺主人,又有什么后悔?只是觉得,那将军人长得一般,可心却是好的。”
“是啊,这世上,断不能以貌取人。将军给我上了一课啊!”
感叹完毕之后,柯德珪下令启程。他一手抱着幼子柯德华,一手拉着长子柯德瑾,登上了车辆。
柯德瑾问道:“父亲,将军叔叔呢?”
“将军去办事了。”
“那我们还能和他再见吗?”
“当然能……不过你要好好的读书,否则将来学无所成,又怎么好意思去见将军?”
“孩儿一定会用功读书。”
柯德瑾用力的握着拳头,大声保证。一路上,他对赵天柱的认识从开始畏惧,到后来觉得有趣。特别是听那铁军谈起当年赵天柱纵横西北大金的往事,柯德瑾又由有趣,转变为了敬佩。这个嗜杀的叔叔,年纪虽比他只大了一些,却已经建立了显赫的威名。
大丈夫生当如斯,柯德瑾暗下决心。
车仗驶出庐江,朝着江淮进发。同一日,江淮渡口走来了一群人,一共有十几个,为首的是一个相貌威武的青年。
同行人问道:“小帅,我们去哪儿?”
那青年沉吟片刻后,一挥手道:“如果是我,定然会在陵水事情结束后,迅速撤离。若燕未曾猜错,那些人一定会走九山至江淮一线,自荆前往宁海关。宁海关方面,我已经嘱托张叔叔代为关注,我们去庐河,说不定还能和那些人相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