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闻言便给他跪下了,谢道:“多谢干爹救我,小顺子感激不尽。”
李德全扶起了他,轻轻地弹了弹他衣服上的灰,低声叹道:“皇宫这么大,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不帮你帮谁?不过儿子,听干爹一句劝,上的山多终遇虎,就算你有七窍玲珑心,早晚也得被揪出来。”
小顺子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说道:“儿子明白。”
李德全又说道:“晴川姑娘对这件事还是不依不饶,干爹也没有别的法子教给你,只有一句话,你千万要记住。以不变应万变,该吃吃该喝喝,别人说什么你也别管,就当没这事儿,明白吗?”
小顺子忙又应道:“嗻。”
李德全又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了,只留下小顺子一人在原地立了良久,这才回过些神来,瞧着左右无人,便又偷偷地去了储秀宫。
一进储秀宫,禧嫔便心慌意乱地迎了过来,遣退了众人,惊慌地对小顺子说道:“你知道了吗?晴川把那些头发浸在了水里,摆放在了御花园里,说头发都是有气味的,不同的刨花水梳出来的头发味道也不一样。如果把头发放进水里泡上一天再捞上来,刨花水就会溶在水中,到时候一闻,再跟宫中领物资的单子一对,就知道谁嫌疑最大了。”
小顺子点了点头,说道:“我来的时候还故意从御花园里绕了一下,看到了那个琉璃瓶子。”
禧嫔听了更是慌乱得六神无主,叫道:“这可怎么办?李德全把从我这里搜去的头发当做良妃的交了上去,可上面还沾了我的刨花水。万一真的查到我这儿,我还有什么活路?”
她急得团团转起来,念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等到天黑,我就换了宫女的装束,偷偷地把那头发换出来!”
小顺子急忙拦下了她,劝道:“你先别急,我干爹说了,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禧嫔早已是乱了心神,闻言怒道:“不变就完蛋了,你放心,我的办法很好,一会儿我把蒙汗药放进他们的酒里,等他们睡着了,我就偷偷地把头发换了。”
她说着,推开小顺子往前走去。小顺子忙跪到她面前拦住她,低声叫道:“不行,我不让你去。”
僖嫔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肩膀,“去的话,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不去的话就只有等死了。”
小顺子却是十分坚定,用手抱住了禧嫔的双腿,坚持道:“如果你一定去,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僖嫔几次叫他放手,他却就是不肯松开,到最后,禧嫔已是有些歇斯底里起来,对着小顺子拳打脚踢,低声怒骂道:“这是我的人生,你干嘛要管我?你让开,让开……”
可他却始终一动不动,只抱着她不肯松手。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对于禧嫔与小顺子是如此,对晴川与八阿哥亦是如此。
御花园的隐蔽处,晴川轻轻地依靠在八阿哥身上,低声问道:“你说那贼人会上当么?回来偷这些头发么?”
八阿哥沉默了片刻,答道:“我也不知道。”
晴川也默了一会,有些丧气地说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八阿哥轻笑着摇了摇头,伸了手出去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说道:“不,多亏的你的勇敢,给我们赢得了一天的时间,叫我可以部署安排,现在,哪怕贼人不会出现,我也有法子救你和额娘的。”
晴川听得奇怪,转过头去看他,月光之下,他英俊的面容淡定却又坚毅,似乎这世间的一切皆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晴川一时看得有些失神,直到八阿哥轻轻地挑了挑唇角,她这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她忙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八阿哥笑了笑,说道:“我已叫老九收买了死士,若是贼人没有出现,那死士便会冒充贼人来偷头发,到时候把罪责都退到他的身上就好。”
晴川听了沉默良久,好半晌才轻声说道:“我还是希望能抓到真的贼人,别再叫人因他受害。”
正说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抓住她!”
晴川一个激灵,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拉着八阿哥就往放置琉璃瓶子的凉亭内跑去!就见九阿哥带着几个禁卫军正在围堵一个宫女模样的人,那“宫女”慌不择路地向晴川这边跑了过来,正好与晴川打了个照面。
晴川看得一愣,失声叫道:“禧嫔娘娘?”
乾清宫中,小顺子扑倒在李德全身前,哭求道:“干爹,您救救禧嫔娘娘吧,求求您救救她吧!”
李德全怒其不争地踹了他一脚,气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叫干爹还怎么救她?叫你们以不变应万变,你们听了吗?”
小顺子又扑上前去,哭道:“儿子听了,儿子听了。只是禧嫔娘娘吓慌了神,她答应了儿子不去换那头发的,可等儿子一走,她却又偷偷地去了。干爹您救她一命吧,儿子入宫就是为了她,若是她出了事,儿子也活不了了。”
李德全听了长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现如今事情已经捅开了,若要想保住她的位分是难了,我尽量保全她一条命吧。”
正说着,八阿哥与晴川等人已是从外面进来,李德全见了,忙叫小顺子躲了下去,自己则引着八阿哥等人进了暖阁。
康熙听了奏报,立时大怒,气道:“把那贱人关到宗人府,择日处斩。”
李德全忙上前两步小声劝道:“皇上,格格还小,离不开亲娘,请看在格格份上,给娘娘一条生路。”
康熙顿了顿,也想起那个体弱多病的小格格来,心中闪过一丝恻隐之心,便点了点头,冷声说道:“那就先打入冷宫吧。”
只这样简单的一句,一个女人的一生便已是看到了头。晴川听得一阵心寒,垂了头不敢出声。
八阿哥问道:“皇阿玛,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了,可以放额娘回去了吧?”
康熙冷哼一声,说道:“你额娘虽然不是吃头发的妖怪,可是她举止怪异,桀骜不逊,实在令人费解,你让她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再回承乾宫。”
虽是这样说,可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已经不再追究良妃深更半夜去火场的事情。八阿哥听了心中一喜,忙应道:“儿臣遵旨。”
八阿哥带着晴川出了乾清宫直奔火场,将如何捉住凶手的经过与良妃讲了,说道:“是僖嫔,她产后失调,掉光了头发,所以才剪了宫女们的头发来做发套。”他说着,又自豪地看了晴川一眼,对良妃说道:“是晴川,她用自己的性命求皇阿玛给她一天时间,帮你找出了凶手。”
良妃听了不由有些惊讶,转头看向晴川,问道:“本宫对你并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晴川想了想,答道:“因为八阿哥,也因为我和娘娘是一个地方来的人。”
良妃怔了一怔,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晴川,轻声说道:“原来如此。”
晴川只淡淡地笑了笑,说道:“皇上说,只要娘娘跟跟他解释你前天晚上的古怪行为,就让娘娘回宫了。”
良妃却又沉默下来。
八阿哥无奈地问道:“额娘,到底有什么不能讲的呢?”
良妃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八阿哥,说道:“老八,额娘想跟晴川单独谈谈,可以吗?”
八阿哥哭笑不得,气道:“额娘,我可是你的亲儿子,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良妃顿了顿,一笑,“女人的话题,男人最好还是回避。”
她既说出这样的话来,八阿哥只得起身离开了。良妃见他走远了,这才又看向晴川,仔细端详了片刻,问她道:“你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晴川点了点头,就又听得良妃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宁死也不肯把我们的真实情况告诉皇上?”
晴川不解地摇了摇头。
良妃苦涩一笑,说道:“因为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少一个知道就少一份危险,否则旦出现了变差,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明白。”
良妃想了想,与她解释道:“你想,我们都是子孙代代传至今日,倘若某一代的祖宗忽然死了,那后面的子子孙孙岂非都不存在了?这还不算,与之相关的人和事也同样会发生变化,到最后我们所存在的那个时空还在不在都成问题,更何况是我们呢?”
晴川本就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听良妃这样说顿时明白过来,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我们只能按着历史的走向往前走,明知道是悲剧也不能改变?”
良妃点头道:“是。”
晴川心中一窒,失声问道:“那八阿哥……”
良妃缓缓地点了点头,苦笑道:“这就是我这么多年都留在冷宫,没有尽母亲责任的原因,因为我曾亲眼见过改变历史的后果。”她说着,视线投向了高耸的宫墙之外,渐渐地有些悠远起来,那个秘密,已经压在了她的心底几十年,曾经叫她痛苦地辗转难眠,曾叫她憋闷地几欲疯狂,而现如今缓缓道来,竟似别人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