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有点不适应这里的黑暗,脚下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踉跄了一下,手不小心甩到了红漆门,她赶紧缩了回来。
然后急忙看向自己的手心,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原来只是掉落的红漆啊。
她甩了甩手,黏黏的、痒痒的触感从手心一直滑到了手指尖,她终于感觉到,那不是红漆,而是一条条扁平的红色虫子。
叶繁大叫了一声,使劲搓掉自己手上的虫子,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确认过已经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才收了手。
她迅速看向周围才发现,这里的一切景物,全都是被这种虫子“上色”过的,那威严的佛像上,还有着那些虫子偶尔翻动的痕迹,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直发麻。
叶繁紧张地搓着自己冰凉一片的手臂。什么东西也不敢乱碰,生怕再沾染上什么。
一边要防备着姜颖会不会突然袭击自己,一边又要注意着自己的身体不碰到佛堂里的任何东西。
忽然,叶繁像是想到了什么,缓慢地抬起头,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样……
可惜事与愿违,那同样是布满红漆的屋檐上,也满是翻动着身体的小虫子,若是从屋顶上偶尔掉落下来一两片到自己身上,自己根本就无从躲避……
叶繁不敢再想下去。
片刻的功夫,姜颖也不知道去了那里,这里只剩下叶繁一个人。
一目了然的大殿上,她又不可能不声不响地出了这个大门,她会在哪里?
因为太过于紧张和害怕,她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刺进手心里,掉落了一地的鲜红。
血液浸湿了地面,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铜像。
叶繁眼睛的余光看到了它,竟然鬼使神差地蹲下身体,伸出手去,将那个铜像紧紧地握在手里。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叶繁自己都吓了一大跳,她摊开自己的手,看着稳坐在手心的小小铜像,不是虫子,是真真实实的铜像。
她怕这是自己的错觉,又搓了搓眼睛,仔细地看着那个铜黄色的小铜像。
周围的一切忽然明朗了起来,清亮的月光照射进来,这里依旧是一副落败的佛堂景象,连佛像前的供桌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总是被放置在桌上的香炉也被摔在了地上,一分为二。
就连自己刚才滴在地上的血迹,也不知所踪。
要不是因为手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叶繁都不知道这一切,会不会又是自己的幻觉。
佛堂的门还敞开着,叶繁逃也似的跑出了佛堂,口袋里的小铜像还在隐隐泛着红光。
叶繁不知道的是,这小小铜像的出现,也正是为事件的开启,拉开了序幕。
回到家里,姜颖依然安静地躺在床上沉睡,叶繁猛地摇晃着姜颖的身体,她为什么又在这里?
姜颖揉搓着惺忪睡眼,莫名其妙的看着叶繁,“你干什么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你刚才去哪里了?”叶繁死死地盯着她的脸,不想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你在胡说什么呢,今天晚上的天气看上去阴沉沉的,我不是说过了明天晚上再去的吗?”姜颖倏忽坐了起来,“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叶繁茫然地摇摇头,如是说道:“没事,你先睡吧,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很真实的噩梦。”
“那好吧,我先睡了,明天再跟你说……”她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迷迷糊糊地说。
叶繁只得帮她关上上房门,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房间,她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索性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铜像。
没错,这是自己从礼教佛堂里带出来的铜像,只不过,那个凶神恶煞般的姜颖,是自己的幻觉吧,就像那天在学校里看到的弟弟一样。
节能灯的强光照射下,叶繁凝视着摆在草席上的铜像,它只有自己的半个拳头大小,可露出头顶部分,其他地方却都是不规则的形状,好像是雕刻到一半就停工的。
只见它的头顶上露出两只小巧的耳朵,毛发稀松,却是根根分明,看不出一点瑕疵。
不难想象,如果这个铜像是雕刻完工的成品的话,绝对算得上精美的艺术品。
叶繁惋惜地看着它,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它的出处而厌恶它。
直到第二天,叶繁才听说,曾经香火鼎盛的礼教佛堂,因为一把火而烧成了一片灰烬,屹立了无数年的佛堂,轰然从人们眼里彻底消失。
叶繁还特地跑过去看,果然,那里已经是一片灰烬了,只有巨大的房梁还冒着一两丝灰烟。
叶繁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只知道,这个自己曾经的噩梦,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自己路过这里的时候,再也不用刻意避开目光。
她木然地走了回去,经过郑奶奶的饭馆门口,却突然被叫住了。
叫住她的赫然就是郑奶奶,现在不是饭点,小饭馆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摆放整齐的桌椅。
郑奶奶一脸严肃地问:“小繁,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她的眼睛满是看尽了世态的沧桑,让人无所遁形,叶繁不由心虚:“昨天晚上,我当然是在家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口气理直气壮一些。
郑奶奶板起脸,厉声说道:“小繁,你跟我说实话,昨天晚上,你是不是也到了这个佛堂,那里的火,是不是因你而起的?”
叶繁从没看过郑奶奶生气的样子,在她的记忆里,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她总是笑脸迎人的,从来没有想今天这样。
叶繁呆愣了一下,也只好实话实说,“其实我昨天晚上,确实去了佛堂那里,但是那把火,真的不是我放的。”
见郑奶奶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叶繁接着道:“昨天晚上半夜里不是下了好大的雷雨吗?可能是老天爷为那些死去的孩子,才把那个罪恶之地烧为灰烬。”
郑奶奶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动容,浑浊的眼睛里留下两行清泪。因为她唯一的亲人,那个年仅五岁的孙女,也是死在那个佛堂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