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肃穆的礼教佛堂,张扬着几千年的信仰和罪恶。
黑夜里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投射出的阴影,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
如果不是按照记忆里的指定寻找过来的话,叶繁真会以为自己是看到了海市蜃楼。
包围着大半个佛堂的树林子里钻出呼啸着的风,像是孩子凄厉的呜咽。这个吞噬了无数人生命的礼教佛堂,张开了血盆大口,正请君入瓮。
叶繁搓了搓自己立起小疙瘩的手臂,毅然走了过去。
如果不是那昏暗的灯光还可以勉强让叶繁看清自己的周围,让她可以抓住这一点可怜的安全感,她怕是根本没勇气走过去的。
今天晚上的月色很好,照在叶繁脸上却苍白地不像话。尽管如此,佛堂却还是被薄薄的灰雾笼罩着,为这个充满宗教色彩的地方笼上一层神秘的轻纱。
待走进一些,她才看见,有一个人比她更早到达了这里,——那是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子。
怎么会……叶繁心里打起了小鼓,莫名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古怪,她甚至下意思地在排斥这个孩子。
看他的穿着打扮,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普通的农家孩子,只是……他的双手抵在墙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墙壁,一弯一曲间做着大幅度的机械动作,像是趴在墙上做俯卧撑。
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不倒翁,一下又一下地摇晃着。
叶繁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着手拍了他一下,他漠然的回过头。眼睛部分已经开始糜烂,只剩下深深陷进去的眼窝。
不,与其说是眼窝,倒不如说这是两个快要干涸的血洞。里面的腐肉想眼球一样灵活地转动着,时不时流出一些暗红色的血液,他歪着头,迷茫地“看着”叶繁,像是在好奇她为什么要打断他。
他居然是弟弟!
她刚想抚上他的脏兮兮的小脸,他,却轰然倒下。
叶繁甚至都来不及扶住他,就眼看着他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像个垃圾堆里破败的娃娃,已然没有了生机,只剩下两只血洞里的血液潺潺流出。
怕吗?不。
她此时最多的是伤心,这是爸妈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弟弟啊!
愤怒战胜了仅存的恐惧,叶繁痛哭失声,大声叫喊着:“啊……是谁,到底是谁……”她的眼睛忽然看向佛堂,然后愤愤地跑进佛堂内,将摆放在贡品桌上的两个金色烛台狠狠砸向高高在上的佛像面前。
烛台底座狠狠地磕在佛像右脸上,可它却依然毫发无损,就连划痕都没有,整个佛像依然是崭新崭新的,就连佛像上的色彩都像是新染的,异常鲜艳。
叶繁这才发现,那尊佛像,犹如凶神恶煞般,青面獠牙,左右两边的脸上都纹上了复杂的暗青色符文,嘴角却涂上了红色的染料,在暗沉沉的佛堂里露出鲜红的笑意。
叶繁别过头,想避开这种让人感到压抑的所谓佛像,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朱红色油漆大门也在不知不觉中关闭了。
整个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心却在打鼓。
“嘻嘻……嘻嘻嘻……”一阵空灵的笑声响起,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久久回荡。
这次,是一个女孩子,她脸上是厚重的油彩,小巧脸颊上的腮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丝毫不见喜庆,反而让人觉得莫名的诡异。
叶繁想到了村子上的纸人张铺子里扎的小纸人儿,好像就是这样的。渐渐地,笑声越来越响,在叶繁耳朵里不停地回荡着,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刺耳,也一声声地击打在叶繁脆弱的心脏上,听得她有些恍惚……
“叶繁,叶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一大早的,叫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了。”隔壁床不满的嘟囔着,话语间满是困意。
床上另一个趴着睡的女生也抬起头说:“就是嘛。叶繁,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叶繁摸了摸脸上未干的泪痕,噩梦吗?
“对不起,吵到大家了。”一切都恍如昨日,但实际上事情已经过去八年多了,时间却依然洗不去曾经的噩梦,叶繁脑子里一阵抽痛。
大概是刚离家不久的不适应,才让自己又做到这犹如地狱一般的噩梦。然后她搓搓眼睛,抬手看向手腕处的手表,才5点不到。
叶繁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拿着自己的洗漱用品去了浴室,洗完后,就匆匆走了出去。
学校里的清晨此时还没有人,因为太早了,只有叶繁一个人在林荫小道上游荡着。
她很喜欢这种环境,没有人打扰,安安静静的,只有一两声清脆的鸟叫声鸣叫着。
脑子里却控制不住地去想十几年前的事来。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叶母在院子里千叮咛万嘱咐,让弟弟晚上不要出去玩了,因为那天正好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鬼节。
当然了,叶繁也是不被允许外出的,只能乖乖呆在没有电视,也没有任何娱乐的家里。
但是这样的叮嘱却却不住玩心很大的弟弟,他还是偷偷跑出去了。
当天晚上,叶繁早早就睡了,而叶母则以为儿子可能是跟着赌博的爸爸出去了,这也好,人多,总不会出什么事情。
这是也是叶母最后一次看自己活蹦乱跳的儿子了,后来,他的尸体被村里人抬了回来……
而这天晚上,明明是早就睡下了的叶繁,却也莫名其妙昏倒在佛堂里,直到被人发现。
她的脸上也多了一个消退不了的大伤疤,她知道,那是烛台砸的……
村里人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是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什么也不肯说。
后来村子里的人说,他们姐弟俩可能是被恶鬼捉了去,叶繁命大,活了下来,这脸上却是落下了永久的疤痕,连疤痕边上的皮肤也变得黑黑的,也有人说,是叶繁把自己的弟弟推给了恶鬼,自己才能活下来。
叶繁永远也忘不了那天醒来,叶母看着自己的陌生的目光,像是在看自己的仇人,她恶狠狠地说:“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捡回来的,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在那之后,叶母就疯了,精神状态时好时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