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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长相守 (2)

“朕不爱听的,是你把这里当做地狱,把朕视为魔鬼。”萧霁睿眸心似有一点点刺痛,“在你眼里,朕连基本的自制都没有吗?”

婉辞垂首不语。

“你明白的道理朕何尝不清楚?舒参军为国捐躯是朕心头的耻辱,难不成朕要令他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吗?”萧霁睿强忍笑意,淡淡笑道,“倘若你真是捻酸吃醋,朕却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她又惊又喜:“皇上!”她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被于冰艳三言两语挑拨,竟失却一贯的理智,连他一同怀疑起来。

“朕留意暄妍,是因为记起舒参军。”萧霁睿语声里犹有淡淡涩意,“恪纯曾经向朕提起过。宣她进殿亦是与她谈论舒参军一案,不愿她因此自毁前程。朕明白皇后的意思,却不能怪责皇后,你可懂得朕的意思?”

婉辞艰涩地点头。贞妃出事后,后宫虽在毓妃掌控下,但明眼人都知道她是皇帝的新宠,除去她这里,萧霁睿甚至极少踏足后宫。这样的专宠身为皇后的沈沁如自是不能坐视不管。暄妍不过是序幕:“我懂。”

萧霁睿勾起她的下颌,揶揄道:“你往日是最镇定的,今次为何不信任起朕来,急巴巴地派人过来,倒让人看你的笑话。”

她怔怔地离开他的怀抱,月华如洗,寒照静夜。他亦不做声,静静陪在她身旁:“皇上,人都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所以你从来都只愿选择视而不见?”他抓住问题的关键。

他总是一针见血。

从她莫名其妙进宫,她就不曾期待过他会是她的良人。娘亲的遭遇使得她凡事不会激烈以对,而是随遇而安。因此她不想前进亦不会轻易后退,以她圆融通达的性情,纵使深宫寂寞她亦能自得其乐。

他虽不曾以强硬的方式占据她的世界,却细水长流,待她察觉早已无从抗拒。他于她,亦君亦友亦知己。她拒绝再往前,深怕那会是万丈深渊。

“倘若我向皇上索取的越过我该有的本分,皇上一时或可觉得新鲜,却经不起天长日久。”她沉沉叹息道,“今日是暄妍,明日却会是别人。我永远都躲不过去。”

他偏首望定她,似笑非笑:“你从前不曾想过,是吗?”

她坦然承认:“不曾。”原以为视而不见就不会心痛,却原来仍是她错了。倘若不是皇后的安排,不是毓妃的点拨,不是暄妍,她会一如既往的视而不见吗?

她忽然没来由的害怕思考。

“此刻想亦非太迟。”萧霁睿道。

她微微摇头:“有些事,一生仅只一次,多了纵有真情在其间亦是枉然。”

他深邃的眼睛凝视着面前看似平静实则心湖已乱的她,轻笑:“朕从未知道你是这般胆小,纵然朕的身份让你害怕,但你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我本不是超凡脱俗的圣人。”婉辞微微苦笑,“当在意超过我的预想,我不得不停下来整理一下思绪。皇上,所有的事皆在你的掌握里,这种感受于我并不是好的滋味。”

萧霁睿搂住她的肩膀,将她靠向他:“有些事,朕和你一样,都是公平的。你所担忧的何尝不是朕所惧怕的?”

“皇上在取笑人家。”她半喜半嗔。

萧霁睿摇头:“你和她们都不同,朕一直不明白你想要的为何。盛宠不见你欢喜,冷落亦不见你忧心,你是真没有心思在朕这里。”

他们甚少敞开心扉坦诚彼此的忧虑,如今方才觉得真正贴近:“皇上,不曾让你看到未必不存在。我不过觉得自给自足,无须争取身外之物而已。”她仰头微笑凝视他,“倘若不在意,今夜我便不会使小伎俩让皇上不安生。”

他朗声笑道:“朕会珍惜你的小伎俩。”他低头凝视她的面孔,夜色里有一抹奇异的剔透的光泽,令他不自觉地被蛊惑,“朕知道你会这么做一半是为了暄妍。朕不会许诺做不到的事,朕只答应你,不论是谁,都绝不会是暄妍。”

她沉默半晌,缓缓点头。

他修长的手臂在她的腰畔轻轻合拢住她的身体,小心翼翼的动作让她不自觉的温暖:“偶尔的真性情会让朕看到你亦是在乎朕的。”

她放松身体,依偎在他怀里:“我在乎。”她不想逃避心里的在意,在意或不在意都坦然面对。既然他在心里,勉强去忘记亦不可能。

正如他所说,她不愿自己真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她的理智告诉她,他首先是君王,且是隐忍到极致的君王。于运龙的威胁他自始至终看得到,却始终默默部署自己的力量,有限范围地容忍。对待毓妃同样如此,以他的立场早可以将她问罪,他偏偏引而不发。

有时的他的确冷静甚至冷血。

但是,她却能从他漠然的处事方式里看到不属于帝王的温情。他对贞妃的保护,虽说得不到贞妃的理解却从没有半句怨怼;他对华昭容的包容亦是因为皇长子体弱多病,即便她伤害故王妃,他也顾念旧情远远地冷落。

他其实内心非常柔软,非常念旧。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沉默地运用自己的力量。于冰艳运筹帷幄、步步为营,除去祉容的意外却也不曾真正伤害到谁,这一切其实都仰仗于他。

她敬重他,却也心疼他。

皇后的打算让她看到将来会发生的种种,她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浮出水面,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夫君,即使没有暄妍也会有旁的人,以各色名义出现:“倘若有一天,我的要求越过我的本分,皇上可以放逐我到冷宫去。”

“胡言乱语。”萧霁睿板起面孔呵斥道,“朕是那般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正因为皇上不是,我才会要求。”婉辞与他十指相扣,“倘若我不能改变皇上,不能改变自己的话,至少可以做到眼不见心亦不烦。”

“倘若朕不愿应允呢?”他反手扣住她的柔荑。

她眼底微有无可奈何:“或许到时你也会认为那是最好的方法。”

他摇头,缓慢却坚持:“来不及了,朕不会亦不愿放你。唯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最平静的地方。朕放不开你。”

她无奈地一笑:“皇上是打算看我看到厌倦?”

“也或许是相看两不厌。”萧霁睿微笑地抚弄她的发丝,“你总有些本事是藏着需要朕用一生的光阴慢慢来体会的。”

她静默,轻柔地依偎着他。

他放不开她,她又何尝放得开他?

翌日。

连续的大雪静止了,偶有积雪在风中跌落,树枝发出轻微的折断的声响。婉辞独自一人在屋里描画花灯,那是她应允萧霁睿送他的年下礼物。

不知何时,沈沁如站在她的身后,沉默地望着她专心致志地描完最后一笔,心满意足地松一松筋骨,露出满意的笑容。

“画得很好。”沈沁如突如其来的称赞。

婉辞一怔,起身道:“嫔妾不知皇后娘娘驾到,礼数不周,请娘娘恕罪。”

沈沁如微微叹气,幽幽道:“本宫竟不记得何时起,你我生分到这地步。好像走得越高,身边的人便越少。”

婉辞淡淡一笑:“世间事本不会四角俱全,尽善尽美。娘娘通透,又怎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沈沁如柳眉细拧,淡淡问道:“你也是玲珑剔透的妙人,又为何执著不该执著的东西,让这么多人因此而不痛快?”

婉辞扬唇而笑,却有入骨的清冷悄无声息地落在她周身:“皇后娘娘,嫔妾遵从自己的心意,问心无愧。”

她们仅仅一步的距离,这细微的距离间,有无法探测的静默横亘其中:“本宫记得你待暄妍很好。”

“所以,嫔妾才不愿她因为仇恨蒙蔽眼睛,葬送幸福。”婉辞坚定地回答。

沈沁如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萧索:“本宫犹记得,从前的慕婉辞不会干涉旁人的选择,不会擅作主张认为怎样的方式待人是最好。”

婉辞唇际漾起微淡的笑:“今时不同往日,娘娘心中明白,暄妍无须走这一步。”

沈沁如微带讥讽地反问:“那她该走哪一步?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因何丧命你与本宫都很清楚,更清楚她若想亲自报仇,唯有一条可以选择的道路。”

“说到底,她所依靠的是皇上而非自身。即便她没有报仇的念想,皇上也会有皇上的打算,又何必将此生的自由与幸福断送在这不得见人的地方?”婉辞反问道。

“所以你阻止她,阻止皇上!”沈沁如厉声道。

婉辞摇头:“嫔妾没有这么大的能力,若是皇上有心任谁都阻止不了。”

“皇上有没有心有足够的时日可以证明。”沈沁如冷冷道。

婉辞微微叹息:“嫔妾知道娘娘心中在意的为何,暄妍不过是娘娘选中的人,有没有她其实都一样。”

“本宫早已说过你是明白人。”沈沁如面无表情地道。

婉辞微微一笑,微带涩然:“再明白的人也不会事事都明白,皇后娘娘,嫔妾或许会让娘娘失望透顶。”

沈沁如漠然道:“本宫已经开始失望,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暄妍她亦是苦命人,这里并不适合她,恳请娘娘念在舒参军为国捐躯,让她平静地在宫里生活。”婉辞诚挚道。

沈沁如容色骤然转暗,转瞬傲然道:“有谁生来就会适合这里吗?你认为毓妃会轻易放过她?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发制人。若是她甘心选择留下,婕妤也大可放心,本宫自信还能保护得了她。”

婉辞淡淡摇头,不再坚持:“也或许,暄妍姑娘心甘情愿放弃,那么也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她相信皇帝与她的对话会影响她的决定,一时的仇恨或可蒙蔽暄妍的理智,却不会泯灭她的聪敏。留在危机四伏的皇宫,最终只会害她白白丧命。

“本宫答应你。”沈沁如紧抿嘴唇。

婉辞无声地轻叹,稳住心神,幽幽道:“皇后娘娘,有些人有些事无从退让,并非嫔妾不知好歹,只因世间亦有身不由己。”

她早已觉察沈沁如待皇帝的感情非同寻常,也很佩服她的大度与隐忍,凡事为他为江山社稷思量,却更明白,于这件事上她本无从退让分毫。

她所拥有的,一分一毫她都无比珍惜,不会松开手。

哪怕龙潭虎穴,她亦会走下去,为他也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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