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昨日的发布会,王家的“玉液琼浆”可谓是一炮打响,次日一早,王记酒坊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家的伙计们忙乎了个通宵,连夜将五百瓶“玉液琼浆”装瓶完毕,又装入精美的盒子中,只等着第二日的首售了。
“掌柜的,我是城南张家的,我要买五瓶——”
“我孙家要卖十瓶——”
一众人聚在柜台处,纷纷拿出银票银锭,眼神热切,只等掌柜的一声令下,便要抢购了。
酒肆二楼上,王雨晴静坐案前,以手支颐,柳眉微蹙,脸上未动声色,心中却是波澜微起。
昨日的发布会可谓成功,只是是否能成功,还的看今天的销量。毕竟这五十两银子的东西,绝对算得上是奢侈品了。
那些动辄要上数瓶看似财大气粗的,大抵都是王家生意上的伙伴,是以都给王家捧个场,指望着锦上添花,讨个彩头。可那毕竟不是普遍情况,真正的销量还得把他们买的除去,才能知道。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王雨晴隔着窗子,看着楼下的火爆场景,心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得多!
“小姐,林公子来了——”红裳蹬蹬跑上楼汇报道。
“哦?快请!”王雨晴脸色一喜。
“王小姐,恭喜恭喜啊——”林洛笑嘻嘻地一抱拳,“王家这般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真要把同行们羡慕死啊!”
“瞧你说的,好像赚的银子都是我王家的一样,要不你再拿出来一成与我?”王雨晴嗔了他一眼道。
“那倒不用了,哈哈。”林洛骚骚一笑道:“可算是忙到头了,我也好做个甩手掌柜,躺在家里数银子了。”
“你倒是想得美!”王雨晴哼道:“既然你拿了四成的利润,便要干四成的活儿,拿我王家当冤大头吗?”
不就是开个玩笑嘛,至于这般严肃吗,林洛哈哈一笑,并不置辩。
王雨晴忽地想起一事:“对了,我家老爷子说了,你于我王家,可谓是救命恩人一般地存在,不啻于解了燃眉之急。老爷子今日特地摆了酒席,只为宴请你一个人。请你务必要赏光——”
“王老爷子相请,我本是该去的。”林洛皱眉道:“可是我还有些事情,只怕今日还去不了。”
王老爷子身为临江城商界的泰山北斗,更是一位颇具智慧的长者,虽然已经退居幕后,不理俗事,但能得到他的赏识,那可是大好的机遇,可这林洛偏偏无动于衷,倒也真是让王雨晴奇怪了!
“你能有什么事情?”王雨晴奇道。
“自然是玻璃瓶的事情了,你以为这些玻璃瓶都是天上飞来的吗?”林洛没好气道:“这玻璃瓶是诸葛家烧制的,现在还只在试用期,若长期合作,还需要跟诸葛家商谈一番。”
“蜀中诸葛家?”王雨晴越发愕然:“这倒奇了,诸葛家世代做的是药材生意,怎地还有这种产业?”
“商人重利嘛,只要是赚钱的都可以去尝试,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林洛一笑道。
“有道理——”王雨晴下意识地点点头,陷入了沉思……
……
……
“掌柜的,你们家主在家吗?麻烦你通报一下,说一个叫林洛的求见。”在庆余堂的柜台前,林洛对掌柜的说道。
那掌柜却是识得林洛的,闻言含笑道:“林公子,我家家主说了,林公子既然来了,便可以直接入内,无须通报,林公子请随我来。”
林洛便随掌柜的入了内堂,远远瞧见诸葛家家主诸葛决明端坐正堂,而客席背对着自己的对方坐着一位男子,背影很是熟悉。
“陆大哥?”林洛暗自嘀咕了一句,陆大哥一向行事孤僻,鲜与人有来往,他怎么会出现在诸葛家?
“公子,家主正在正堂会客,若公子不急,可在偏厅稍候片刻。”掌柜的交代完毕,便转身去了。
诸葛决明眼力甚好,一眼便瞧见了外面的林洛,忙起身迎出来道:“哟,林老弟?甚风吹得至此——”
林洛拱手道:“有些事情需要跟诸葛大哥商谈一下,便来登门拜访了——”
顿了顿,眼睛往正堂里一瞥,一脸惊奇道:“咦,那不是陆大哥吗?”
陆云起身笑了笑,表情颇有些僵硬,这让林洛疑心更重,但表面上却做惊喜状道:“原来陆大哥与诸葛大哥也是相识的,这可真是巧了!”
诸葛决明一愣,哈哈笑道:“原来都是认识的,那我也省的再互相介绍了!”
陆云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勉强一笑,旋即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诸葛决明道:“林老弟,你今天来我庆余堂,你诸葛大哥可是不胜欢喜,中午这顿饭,可千万要留下了。”
“那是,我来就是蹭饭吃的——”林洛客套一笑,道:“诸葛大哥,其实我来是想问一问,关于玻璃的事情。”
“这个嘛——”诸葛决明眼珠子一转道:“这都大中午了,不是谈事情的时候,这样吧,我们还是吃过饭再谈,如何?”
“林洛,诸葛大哥,我要走了。”陆云霍然起身道:“我还有些事情,便不在此久留了。”
诸葛决明也不留他,点了点头道:“好。”
陆云说走便走,说着便已走到了院子里,林洛追了出去道:“陆大哥——”
陆云回头问道:“何事?”
“陆大哥,我新近酿了些酒,想着给陆大哥送一些尝尝,却不知道陆大哥住在何处,也找不见你。”林洛盯着陆云的眼睛道。
陆云嘴唇翕动几下,望着林洛清澈的眸子,沉默了一阵子,终于开口道:“我在江边住。”
“好的,晚上我把酒送过去。”林洛道。
“不必了。”陆云摇摇头道:“我最近比较忙,你便是去了,也可能寻不到我。”
“这——”林洛一愣,心道陆大哥怎地变得如此冷淡,不太正常啊。
“我走了。”陆云深深看了林洛一眼,亦不再多说话,起身快步离去。
“林老弟,我已备好宴席,请吧——”诸葛决明走出来道。
“诸葛大哥,我看陆大哥这样子,好生奇怪!”林洛皱着眉头道。
“他是心里有事,才这个样子的。”诸葛决明叹了一口气道:“有国不能报,有家不能回,任是谁,都不会太好过的。”
“哦?诸葛大哥,能不能说一说?”看诸葛决明这样子,大概是晓得一些事情的,林洛忙问道。
“还不是蜀地那档子事儿!”诸葛决明长叹一口气道:“你也知道的,因为前朝末年燕人入侵,天下大乱,幸得蜀地地偏,得以免受战乱。自打大唐建立,蜀地便一直是半自立的状态,蜀中太守更是世代因袭,只是名义上还受朝廷节制而已。朝廷此前一直与燕国打仗,无力掌控蜀地,只能给蜀中刘氏加一个剑阁公的世袭爵位,遥示羁縻而已。刘氏经营蜀地多年,已达四世,威望颇高,蜀人敬服,早就想拥兵自立,只是一直惧于大唐大司马,也就是如今的临江王殿下的威望,未得遽反,如今蜀中太守刘半山自恃已得民心,且临江王已老,已经蠢蠢欲动了。”
“如今蜀地都在刘半山控制之下,唯有酆都地处蜀地与朝廷之冲,未敢表明立场。朝廷为防其叛变,便采纳了临江王的建议,将酆都太守陆满园的独子陆云羁押在临江城,作为质子,一旦酆都谋反,则立杀陆云!”诸葛决明道。
“原来如此。难怪陆大哥在此郁郁不得志!”林洛恍然大悟,陆云算是朝廷与蜀地的一个极其脆弱的平衡点。也难怪陆云虽然未被禁足,却任凭穷困至极也一直不逃离此地,他自己也明白,自己一旦逃离,战乱立即便开始,这牵扯的就太广了,陆云根本是身不由己,亦根本无力承担这沉重的责任,他只是一颗受人摆布的棋子罢了!
林洛蓦然想起,那天初见陆云时,他喝醉了酒,说什么“与韩老贼不共戴天”之类的醉话,现在看来,已经很明了了,这个韩老贼,定是临江王无误了。
这也难怪陆云一直不跟自己透漏行踪与住处,这是怕两人走得近了,会连累到林洛啊。
“陆云在临江城举目无亲,郁郁寡欢,幸得我诸葛氏庆余堂都是蜀人,我亦十分同情他的遭遇,时常与他来往,听他一吐胸中烦闷。”诸葛决明苦笑道。
“那最近陆大哥可是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林洛问道。
上次跟陆大哥见面,还一起踢球,饮酒,中间虽然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但那个时候的陆云还算开朗,还能跟自己谈笑风生,不似今日这般消沉阴鸷。
“我亦不知,他今日来寻我,一直阴沉着脸,口里只是说着想痛饮一回,不醉不归,我看他这个样子,哪敢给他饮酒?我问他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不说。”听林洛问起,诸葛决明眼神有些不自然,闪烁其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