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曲听起来清新俊朗,歌词明白如话,一扫当世歌令的萎靡臃俗之气,配上动听的吉他伴奏,叫人耳目一新。
“这……还可以这么唱?”一曲听罢,钟鼓膛目结舌,新颖的乐曲,新颖的歌曲,新颖的演奏方法,确实挺新奇的,但是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原来这吉他是这般弹奏的呀,曲子倒是好听得很,只是这歌词……有点忒俗了一点吧。”白芷茗微微蹙眉道。
“师姐,大俗即是大雅,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林洛收起琵琶,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发明这吉他的初衷便是,让每个人都知道,音乐并不是高高在上的,亦不是什么高山流水,其实它就在你我身边,拿起这把破木吉他,便可以弹,可以唱。至于这词嘛,我倒觉得,那些辞藻华丽却空洞无味的淫词艳曲,也未必能比我这首强到哪里去,反倒是这俗气直白的歌词,听得倒还舒服些。”
“林大哥说的有道理啊!”钟鼓听了之后,一脸兴奋道:“我一直觉得音乐不该有那么多门门道道,这个吉他嘛,俗是俗了一些,但却可以让更多人接触、了解音乐,这难道不好吗?”
白芷茗思索半晌,自失一笑道:“林洛,你这可谓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样说来,却是我太过俗气,入了窠臼。”
林洛一笑道:“不仅如此,像当今所唱的曲子,词牌和韵律早就定的死死的,无非是旧瓶装新酒,换汤不换药,听之千篇一律,又怎能让人感同身受呢?歌以传情,只有当歌词能够不囿于格律之限制的时候,才谱出更好的旋律,唱出更为动人的歌曲。”
这话说得有理,两人听了连连点头,林洛也欣慰地一笑,他发明这些乐器,可不是用来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他需要更为丰富的音乐,说白了,可以俗,越俗越好,只有这样,经历一段时间探索的镇痛期,才能使大唐的音乐界有所进步,老百姓才能听到真正喜闻乐见的音乐,而不是千篇一律的长短句,琵琶腔,一唱三叹。
“当然,亦不能矫枉过正,一言以蔽之,就是打破陈贵,推陈出新,取传统音乐之精华,去其糟粕。”林洛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那个……我可以试着弹一下这个吉他吗?”白芷茗问道。
“当然可以。”林洛起身道:“请——”
白芷茗按照林洛的坐姿坐定,拿好琵琶,努力回想起林洛弹奏的方式,纤手轻轻拨弄着琴弦,竟是将林洛方才所弹的曲子一点不差地弹了出来!
看美女弹吉他,那绝对是一种享受,白芷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指尖轻挑,举手投足之间,都透漏着一种优雅感。
林洛咂了咂嘴,这个师姐,果真是个天才,天赐聪颖,一看便会,不经意地就把人给打击了啊。
“不知道我弹的可有纰漏?”一曲弹罢,白芷茗起身问道。
“一字不差。”林洛嘻嘻一笑,伸出大拇指道:“师姐真可谓是当世奇才也。”
白芷茗脸儿红了红,轻声道:“那个歌词……有些太过直白,我一时还无法适应。”
无法适应?直白,这也算直白?林洛暗自摇头,还有更直白的你都没听过呢,什么“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类似这样的,你若听了还不投井去?
不过师姐这般大方知性的女子都觉得直白,看来这白话歌词的推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道路是曲折而漫长的,同志仍需努力啊。
“这个吉他,造型简易,简单易学,只要熟练了,便可随意弹奏,音色还这般好听,真的很适合推广啊。”白芷茗本是极其聪颖的女子,又对乐器十分了解,稍一摸索,便能推测出吉他的特点,既然她说适合推广,那便一定是适合推广了。
“太好了,林大哥,你快把这吉他的弹奏要领传授给我们,我要尽快地推广给我们的学生!”钟鼓眉飞色舞道。
“好好好。”林洛忙不迭答应着,心里却有些甜蜜的烦恼,喜的是自己的图纸今日已经变成了现实,愁的是这下子好了,自己不但要教着一群学生,还要顺带教一教老师们了。
这吉他的理论知识,说起来也算是简单,但是实际上教起来还是颇有些费工夫的,饶是两个“学生”都是很聪明的人,这一来一往,也是消磨了大半天时间。
林洛却不管这些,只管把自己所知道的东西,什么和弦啊,什么变调啊,一股脑地灌输给他们,完全是填鸭式教学,没办法,谁让他们聪明呢。
半晌过去,林洛也口干舌燥地讲完了吉他的要领,他看到身边小案上放着一盏茶,拿起来便一饮而尽,问道:“吉他的要领大概就是这些,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概都听懂了,可能我自己摸索摸索,便可以熟练了。”钟鼓点头道。
白芷茗却是一脸古怪地望着林洛,俏脸微红。
“怎么了?”林洛奇怪地问:“是我讲的不清楚吗?”
“啊……没什么。”白芷茗低下头,心下却羞恼不已,这个人也恁地随便了些,拿起自己的茶便喝,连问都不问一下的,可是那茶杯上还留有自己的唇印,这样子岂不是……白芷茗忍不住粉面通红,却又羞于说出口,一时好生尴尬。
“没问题就好。”林洛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了这两个人,自己的新乐器推广之路便轻松了许多,这两人绝对是宝啊!
“啊——对了,林洛,还有一件事情!”白芷茗想起了什么,扬起头道。
“什么事?”林洛侧目道。
“嗯……是这样的,我父亲雅喜音乐,平日里与李龟年李祭酒多有往来唱和,听闻我灵韵书院最近来了一位乐理精湛的教习,便很感兴趣,托我邀你去府上吃顿饭,说是想见一见青年才俊的风采。”白芷茗道。
白芷茗的父亲?记得之前听人说过,白芷茗好像是某一个大官的女儿,只是白芷茗为人一向淡然清静,平易近人,身为院首,算得上无可挑剔,亦从来没有提及父辈的事情,所以林洛对这个神秘的大官还是一无所知的,只不知她父亲突然邀请自己,所为者何?
不过看白芷茗为人,便亦可想见其父,料想不是什么坏人,林洛便应承道:“既是令尊相请,我身为晚辈,自当拜会——”
白芷茗点头道:“那就好。对了,钟鼓,我父亲亦说要把你带上。”
“如此甚好,看看已经正午了,我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正想去白姐姐家蹭顿饭呢。”钟鼓笑道。
三人乘着两辆马车前往白家的府邸,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处宅子外面。
下了车,但见门不甚高,院不甚深,并无华宅别业,亦无飞檐斗角,却是一处清静典雅的宅院,连副牌匾都没有挂。
看来这个白师姐的父亲,倒还真是个素雅之人啊,林洛暗暗想道。
“两位请进——”白芷茗已经率先下了车,在前面引路。
“对了!”林洛正待进去,却一拍脑袋,蓦然想起一件事情,歉然一笑道:“师姐,我突然想到一件急事,恐怕今天中午不能在贵府吃饭了。”
“什么急事?”白芷茗脸色微变,讶然转身问道。
“对不起,我先告辞了——”林洛拱了拱手,旋即转身,脚步匆匆地离去了。
“这——”钟鼓愕然,这都到了门口了,却一走了之,这不是让白姐姐下不来台嘛!
“林洛,你——”饶是白芷茗淡定之极,脸上也不好看,沉默半晌,终于顿足恨声道:“有种你永远都不要来!”
……
……
林洛出了白家府邸,一路又小跑了半个时辰,这才呼哧呼哧地跑到了青龙山脚下。
今日正是三月三,青龙山庙会的日子,游客较于平日,又多了三分,正午时分,山脚下是行人如织,公子王孙呼朋唤友,卖弄**;小姐佳人含羞带笑,偷眼旁观,更有那趁机揩油挤神仙的登徒子穿梭其中,甚是热闹。
“让一下,让一下——”林洛却无心欣赏众多美貌的妙龄小姐,他费力地挤开人群,爬到一处戏台子上面,四处张望着。
“是在那里吗?”林洛望着前方一处繁华之地,自言自语道。
目光所及之地,是一楚临时搭建的店铺,旁边竖着一根长竹竿,上面一面长幡迎风飘扬,上书“玉液琼浆免费品尝发布会”几个字。
就是那里了!林洛跳下台子,又往发布会的地方行去。
可以看出,这发布会的噱头还是比较成功的,王家店铺的外面,也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一个个翘首观望着,意甚期待。
“嘿,老兄,劳驾问一下,这里是做什么的?”林洛拉了拉一个汉子,佯作不知。
“嗨,小兄弟,你有所不知啊,王家最近新酿了一种美酒,唤作‘玉液琼浆’的,今日庙会首发,免费品尝!”那汉子眉飞色舞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