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俊俏公子见他连打了几个喷嚏,甚是狼狈,似是想笑,又忍住了,莞尔道:“无非是想向公子请教些乐理,既是公子身体欠佳,小可就不便叨扰了。敢问公子贵姓?”
“免贵姓林,单名一个洛字。”林洛伸出脏兮兮袖子擦擦鼻涕,暗道这个公子哥还是真有闲情雅致,大老远的跑过来跟自己结识。只是这会儿实在是冷,没有了这等兴致,抽着鼻子道:“这吹曲子虽然是个风雅的事儿,终究不是正业,公子痴迷此道,未必是好事情。”
“哦?”那俊俏公子眸子微微一亮,上前一步道:“敢烦请教公子高论。”
两人站得近了,接着湖面的波光,林洛也勉强看清这公子的长相,面白无须,一双丹凤眼,挺翘的鼻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十分……漂亮,对,似乎漂亮这个词更加贴切一些。
不过林洛对这种长得太娘的公子哥实在是缺乏好感,轻哼道:“这曲子吹的虽好,也只是博人一笑罢了,有言道:‘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君不见沉迷此道的,上至君王,下至臣民,多不得善终么?”
那公子哥敛起笑容,正容辩道:“我闻可以马上得天下,却终究要以礼乐治天下,先帝大兴乐道,是以民风淳朴,我大唐更是因此得以中兴,不知公子对此有何看法?”
林洛远远望着湖上的画舫,隐约还能听到里面的淫词艳曲,微微哂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ting花》!”
那公子勃然变色,垂首不语。这两句诗,正是讽刺大唐之前的王朝,唤作大陈王朝的,那大陈的末代皇帝君痴迷音乐,终日与歌姬厮混,最后大唐军队兵临城下,君臣上下依旧弄乐纵酒,赋诗如故,终至亡国。歌姬们经常唱的曲子《玉树后ting花》,更是被讥为亡国之音。
当然林洛还不知道这些,只是凑巧吟了一手应景的诗,却见那俊俏公子脸色大变,喟然叹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公子高见,倒是小可鼠目寸光了。”
林洛也暗暗责怪自己多言,他只不过看这个小子不顺眼而已,谁知道竟瞎讲了那么多,懒洋洋掉书袋子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兄台能迷途知返,也算是好事一桩。”
那公子哥轻叹道:“林兄这句诗如醍醐灌顶,令小可恍然大悟。无以为报,我这支箫,便赠与林兄了吧。”
林洛暗道这小子怎么如此迂腐,忽悠他两句,他反要赠送自己箫,这大唐的人都如此淳朴么?摆摆手道:“这就不用了吧——”
那公子哥眸子清亮,长揖道:“请林兄务必收下。”
反正是他硬要给我的,不要白不要,林洛无奈地摊摊手,接下了那支箫。只见箫通体泛着紫光,触之便感觉温润绵长,想来也不是凡品。
这公子哥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赠给自己,必定是大富大贵之人啊。林洛暗想道,口中道:“此物贵重,林某不敢据为己有,这样吧,我就暂且替兄台保管着,我就在灵韵书院任教,若是他日兄台莅临,必当奉还。”
说完,又禁不住打了个喷嚏,尴尬道:“这里太冷,我真的要回去了。兄台再会——”拱拱手,转身匆匆向小院方向折返。
夜色如墨,那俊俏公子望着林洛的背影,久久不语。
……
……
回到自己的厢房,擦亮火折子点亮油灯,林洛终于感受到一丝暖意。从怀里取出那支箫,只见这箫通体泛紫,并非由竹子所制,抚摸箫身,感觉坚硬似铁,又温绵似玉,不知是什么材质。
那箫尾处刻着一个小篆字“央”,不知是什么意思,林洛也懒得想,忙了一天,也终于感觉累了,站在床边,以一个大字型往后躺去。
他躺倒在床上,却感觉腰间被搁了一下,起身一看,原来床上端端正正地一套叠放着衣袍,里外兼有,想来一定是那个白师姐嘱咐人置办的,心里有一丝淡淡的暖意涌出,有个比自己小的师姐,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呢。
穿越而来后,虽然自己还是自己,但是筋骨仿佛回到了二十来岁的样子。也就是说,他现在是28岁的灵魂,20岁的身体,当真是奇怪了。
直到今天,林洛才感觉到自己正在渐渐融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可是,在这个世界,我能做些什么呢?我这只小小的蝴蝶又能卷起多大的龙卷风呢?林洛喃喃自语着,终于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了。
次日一早,林洛早早起床,梳洗完毕,将白芷茗送的那套衣袍穿上,望着木盆中自己的模样,来了一句:“我还是蛮帅的嘛。”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1米80的个子的林洛穿上一身新衣袍还真是人模狗样,不是,有模有样的。他不是后世审美观里面满是娘炮气息的H国版帅哥,相反他浓眉大眼,颇有阳刚之气。穿上这身衣服之后也是颇显英武,跟之前衣衫褴褛的乞丐模样截然不同。
走在充满花香的林荫道上,看着忙忙碌碌行在求学之路上的学子们,林洛突然有一种回到大学时光的感觉,不同的是之前是学生,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灵韵书院的一位教习了。
“咚——咚——”,低沉的钟声响起,惊醒了悠哉悠哉踱步的林洛,一拍脑门,糟了,白芷茗叮嘱过自己要按时赶到,这第一次上课就要迟到了吗?林洛赶紧快步向乐理院走去。
远远望见那扇月亮门,穿过这扇门就到教室了,林洛脚步匆匆往前走,不料门里面也走出来一个人,林洛猝不及防,又刹不出车,只听“哎哟”一声娇呼,两人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听到那声音,林洛便知道撞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身量不及林洛,又不如他强壮,螓首一下子撞到了他胸口上,身子往后面倒去。林洛眼疾手快,一抄手,便拉住了那女子的手,顺势往后面一拉,止住了那女子往后面倒的身躯,那女子经他一拉,一下子扑在他的怀里,结果两人以一个**的姿势半抱在了一起。
林洛只觉得馨香满怀,软绵绵两团的压迫着自己的胸部神经。那只手柔滑细腻,林洛忍不住轻轻捏了一把,只听怀中的女子羞恼道:“你——放开我!”
林洛赶紧放开了女子的手,大吃一惊道:“白祭——白师姐?”
那女子一袭身着一身浅蓝色纱衣,体态婀娜,容貌绝美,不是白芷茗又是谁来?
一抹羞恼的微红还挂在脸上,白芷茗匆匆用手理了理鬓角散乱的发丝,再抬起头时,已经淡然了许多,微嗔道:“昨日都跟你讲了,第一次授课千万不要迟到,你还亲口答应了的,怎么就是不听呢?”
白芷茗抬起头,正瞧见这个撞了自己的人,还是不禁呆了呆,这个人就是昨日那个邋遢的林洛吗?原来他洗了脸,换身衣服,竟是如此英俊。
对于刚才林洛拉自己手的事情,白芷茗没有很在意,也许是慌乱之间,没有注意到吧,她这样子跟自己解释,却听那边林洛歉然道:“对不起啊白师姐,我是打算准时来的,路上堵车——啊不,路上读了会儿书,耽搁了些时间,还请白师姐莫怪。”
看他两手空空,哪来的书?但时间紧急,白芷茗也顾不了那么多,拉着林洛衣袖便走:“快跟我来——”
“做什么啊,白师姐?”林洛奇怪地问道。
“废话,当然是去上课了,还有——”
“什么?”
“下次迟到找个让我相信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