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却是很好奇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便隐匿在罗汉后面悄悄观察。
“方丈大师,这是我楚家的一点微薄之礼,不成敬意……”楚凤歌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恭恭敬敬地呈给老和尚。
那老和尚慈眉善目,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看到那银票,倒也淡定得很,宣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世尊有言: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楚施主既有向佛之心,不在于银子多少。”
说罢,施施然收起那张银票,丝毫不着烟火气。
“方丈大师说的是,说的是……”楚凤歌夫妻俩也跟着连道“阿弥陀佛”,不过看在林洛眼里颇有些滑稽。
“方丈大师,弟子还有些俗事,想请方丈大师帮忙……”
那方丈收起银票,洒然一笑,便欲离去,却被萧若惜叫住了,方丈侧目道:“女施主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这……”萧若惜脸上闪过一丝羞意,拉了拉楚凤歌的衣角,踌躇不语。
楚凤歌也颇不好意思,两人扭捏半晌,楚凤歌才低声道:“是这样的……方丈大师,我夫妻两人自成婚以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房事和谐,却一直没有子嗣,苦思无策,听闻方丈大师佛法精湛,弟子但求指点一二……”
林洛却是差点笑出声,这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跟方丈塞银票,还道是他们善心大发,敢情却是不能生育,重金求子来了!
这时候一只苍蝇嗡嗡飞来,恰好落在林洛脸上,林洛伸手驱走苍蝇,继续闷声看大戏。
那方丈不动声色,伸手往袈裟上弹了两弹,口中道:“阿弥陀佛……”
这是什么意思,打什么机锋?林洛看得奇怪,却见楚黄鹤又从怀里取出两张银票塞给方丈,满脸堆笑道:“方丈大师,请笑纳——”
那方丈又收了两张银票,这才露出个满意的笑容。颔首道:“施主果然一心向佛……”
日,我道这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像个得道高僧的模样,不想这中间还有这么多门门道道,佛法精湛的方丈大师却是个敛财的主儿,林洛膛目结舌。
此时那只苍蝇却去而复来,不依不饶地要在林洛脸上着陆,林洛驱了几次,搅得心头火起,“啪”地一声,一巴掌拍在了自己脸上,苍蝇嗡嗡飞走了,脸上却红了一大片!
“谁?”这一声甚是响亮,殿中三人听到了动静,均是一惊。
坏了,林洛一出手,便知不妙,苍蝇没打死,自己却被发现了,只得从罗汉后面转出来,嘿嘿干笑道:“楚大公子,楚夫人,你们好啊——”
“是你?”萧若惜一看到林洛,便气不打一出来,这人勾搭萧怡婉就不说了,竟然还敢跑到这里偷听?一想到方才事关私密谈话的内容可能被他听到了,萧若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煞是精彩。
“大家不要误会了,我只是路过,你们无视我就好,这就走,这就走——”林洛嘻嘻一笑,赶紧开溜。
“站住!”萧若惜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看你鬼鬼祟祟的,一定是没安好心,莫不是到这里偷东西的?”
“喂,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我就是随便转转看看,没想到又见到了你们。”林洛辩解着,又加了一句:“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这一下却像是欲盖弥彰,萧若惜狠地牙根痒痒,这个林洛,是天上掉下来专门与自己作对的吗?自己一心想促成楚黄鹤与萧怡婉的婚事,这厮却和萧怡婉整天腻歪在一起,偏生萧怡婉却像喝了迷魂汤似的,不但不听自己的,还百般袒护这厮。
现在倒好,自己最大的秘密也被他听去了,这还能忍?
其实作为楚家的儿媳妇,萧若惜一直过得提心吊胆。与楚家大少爷成婚几年了,婚后生活倒也说得过去,算得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但是自打发现不论楚凤歌怎样耕耘,自己都不能怀孕的事实后,萧若惜便陷入到了深深的危机感中。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危机感也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危机:楚家老爷子对这个无嗣的儿媳妇也是越看越不顺眼,若不是自己不惜得罪娘家的人,为楚家争过来几处田产生意,只怕楚老爷子早就强令楚凤歌纳妾了。
女人天生善妒,而萧若惜更是个中翘楚,她怎么能忍受自己和其他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所以私下里延医问药,用了许多方子,却都不见效果,又听说大禅寺的送子观音非常灵验,便洒下大把香火钱,指望着结个善缘,求菩萨大发慈悲,赐下麟儿。
今年只怕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前几日听到前院的流言,说自己年底若是不能顺利怀孕,只怕这纳妾的事情便会成为事实了,更令自己可气的是,对于这个消息,楚凤歌却一直含糊**,从来不给自己一句:“我只爱你一个,永远不会纳妾”的承诺。
“那你便说说,你在这里听到了什么?”萧若惜冷声问道,浑然无视了其中的逻辑问题。
“我真的没有听到你们说什么举案齐眉房事和谐的话,真的没有啊。”林洛一脸无辜地说道。
妈的,老子都说了什么都没听到,还要一直追问不休,有意思吗?林洛暗自恼怒,这娘们也有点忒胡搅蛮缠了吧?
“你——”萧若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不怒反笑,冷声抬手道:“来人呐——”
只见殿外噔噔跑过来几个汉子,均是身着皂衣,手持钢刀,团团围住了林洛,虎视眈眈。
“这……这是什么意思?”林洛吃了一惊,这娘们想干什么,自己不就是听了她一个秘密吗,便要人杀自己?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你不是口舌犀利吗?你不是能说吗?我今天便叫人把你舌头割下来,我看你还能到哪里逞口舌之锋!”萧若惜冷笑不止,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若惜,你这是做什么?快让他们把刀放下来!”楚凤歌亦是大惊,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这几个人似乎是她的私人保镖,自己也号令不得。
局势急转直下,林洛也万万没有想到,无意听了一句话,竟能惹来这般祸害,早知道是这样,我他娘的还进来干吗啊?
几个汉子面露凶光,手按利刃,慢慢逼近了林洛,场面十分凶险!
林洛大汗淋漓,此刻却是束手无策。这娘们是逼急眼了,要对自己动刀子了!一时嘴欠,竟然惹来这般后果,可是现在后悔也玩了,怎么办?
那方丈却一直垂首不语,浑浊的眼光落在林洛身上,若有所思。
“阿弥陀佛!世尊昔日有八苦之辩:生、老、病、死、爱别离、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求不得,则生嗔、痴、恨。女施主,切莫因一时之心魔,种下夙世之恶果。”
老和尚的声音悠悠传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忽听得“叮当叮当”几声响,那几个汉子手中的刀齐齐脱手,断成了两段。萧怡婉回头看时,老和尚仍在原地立着,正慈眉善目地望着自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萧若惜登时一个激灵,头脑也清醒了几分。她盯着林洛,眼神闪烁变幻,杀气却是一点一点消散了。终于还是缓缓把脑袋垂了下去。
“方丈大师,弟子知错了。”
她之前一时激愤之下,也不管不顾了,心中满是戾气,只欲除此人而后快,老和尚的话却似当头棒喝,将她从嗔念中一棒敲醒。
“你们都下去吧。”萧若惜淡淡下令道,那几个保镖甚是忠心,一溜烟便不见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二位施主,此去寺西,有观音堂,自有沙门为你等指点迷津,若心虔诚,戒嗔戒痴,自会早生贵子。”
“多谢方丈大师,弟子这便前去。”楚凤歌喜形于色,合掌行了一礼,拉着萧若惜便要离去,萧若惜犹自望着林洛道:“可是……”
“老衲可以保证,这位小施主在这里真的没有听到任何话。小施主,你说是吗?”方丈看着林洛,高深一笑。
“对,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林洛这回学乖了,忙不迭点头应承。
目送两人离去,方丈回头冲着林洛一笑:“小施主,敢问贵姓?”
“我姓林。”林洛答道。他嘴唇翕动几下,想问些什么,却又不好开口。
“林施主一定想问,方才那位女施主为什么会对你这般仇恨,甚至拔刀相向,是吗?”方丈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地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林洛。古代女子视贞操如性命,这等闺房私密之事被他人听去了,何况那人还是女子深恨之人,再加上萧若惜心眼又小,一时羞怒不能自恃,真的便会发疯杀人的。
“是。”林洛憬然点头,这个贪财的老和尚还真有几分道行,不说话便能猜出自己的心思?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方丈慢悠悠地道:“而你激发了她的魔心,不过还好,她悬崖勒马了。”
“我?”林洛叫屈道:“方丈,不瞒你说,我今天才认识她呀。”
“缘起缘落,只在一念之间。”方丈呵呵笑道。
林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听那方丈继续道:“林施主,你天生异相,本与众人不同,富贵不可言说。今日之事,亦只是宿命中一环而已,不必过分挂怀。”方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