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来说,让人头疼的都是坏事;但偶尔也有例外的时候,有时好事也会让人头疼。
今年的泛洪时节,大宁河上游修建了运河的那一段果然再没有出现洪灾;这本是好事一桩。这下可不得了了,一传十,十传百,只消几天功夫,各州府都已得到了消息。现在皇帝的御案头已堆满了一堆奏折,全是大宁河沿岸各州府父母官的上书,他们的要求都很简单:希望明年修建运河的名额花落自家。
皇帝现在是既高兴又苦恼。高兴的是唐昱那小子以修建运河来治涝的方法已然奏效。苦恼的是这效果不要太好,简直是立竿见影;现在那帮子人都争着抢着要修建运河了。但现在的问题是,明年的名额应该分给谁呢?而且有一点儿可以肯定的是,不管这名额分给了谁,别的州府一定会闹,而且会闹得很凶残。
头不疼能行么?
皇帝指着那一摞奏折,笑道:“你们俩看看,都是唐昱那小子给朕找的麻烦!”
皇帝笑了,严肃自然也跟着笑了:“皇上,说到底儿这还是件好事。足以彰显您的雄才伟略,开创了以修建运河来治理洪涝这一千古盛举。”
怎么我的话就被你抢了呢?老不死的!
刘冕晟也只好附和道:“严老太师说得没错!皇上乃千古圣君!”
皇帝:“是啊,这本是件好事儿。但可不希望好事变成坏事。”
严肃,刘冕晟二人不语,只因他们感同身受。为了争明年修建运河的名额,各州府是已经斗得头破血流了。先不要说摆在皇帝这儿的一摞折子,就说到他们二人府上走后门找关系的人那可都多了去了。这各州府里可都有不少人是这二人的门生,你说帮谁也不是,到了最后还要落个抱怨。
皇帝:“你们俩说说,有什么好的法子没?到底这名额要怎么分才不遭百姓骂啊?”
严肃和刘冕晟才不上当,齐声道:“臣等请皇上圣心独裁!”
一脚把球踢了回去。
皇帝:“圣心独裁?哼哼!什么事都要朕圣心独裁,还要你们来做什么?”
严肃和刘冕晟又一起告罪:“臣等有罪。”
可是皇帝从来都不吃这一套。
皇帝:“行了,别在这里跟朕打马虎眼了。严老太师,你先说!你说完了刘相再说!”
既然被点了名,那可真是不得不说了,严肃道:“老臣以为,可以以大宁河沿岸各州府受灾的严重程度为序。明年的名额就落到今年受灾最重的州府。”其实受灾最重的几个州府的长官都是他的门生。无论落到哪个州,都是他的人受益。
皇帝思量着:“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既然严肃这么说,那刘冕晟可就有话要说了:“臣认为老太师之法虽好,但却有值得商议的地方。最大的问题在于怎样才能界定哪个州府是受灾最严重的?如采用收集数据之法来界定,不但耗时过长,而且下面的官员很有可能会瞒报虚报,所得数据必然不实。如采用此法,到最后难免会有人跳出来说分配不公。”
皇帝:“既然你认为严老太师之法不好,那就说说你的办法!”
刘冕晟:“回皇上,依臣看,不如按照各州府的富裕程度为序。哪个州府越富裕,我们明年就先保哪个州府。此乃权衡轻重之法。”大宁河沿岸较富裕的几个州府的长官都是他的学生。刘冕晟的主意也不是白说的。
这下严肃不干了:“皇上,刘相之法更加不妥。如按此法,恐各州府贫之富差距会更巨。用不了几年,较穷州府的老百姓全都会跑到富裕的州府去了。”
皇帝:“看看,连你们两个都争成这样,更不要说下面的人啦”
我们不想说,你非得让我们说。那好吧,龙袍哥你说!
皇帝突然莫名笑了:“朕倒是想了一个好办法,抓阄!”
严肃和刘冕晟讶道:“抓阄?”
论想办法,还是皇帝你最会拍脑袋!
皇帝:“把那帮上折子的人全都给朕叫到云都来。咱来个金殿抓阄,谁抓到,明年的配额就由谁获得。这样也算公平,谁都没有话好说。虽然这抓阄之法有些儿戏,但却可堵这悠悠众口。”
说完,连他自己都又笑了。
严肃和刘冕晟想了想,虽然这抓阄之法太过简单粗暴,但是似乎也是最公平的方法了?
李公公进御书房而来:“陛下,唐昱有奏折到了。”
皇帝:“哦?给朕瞧瞧,让朕看看他又有什么好说的。”
读完唐昱奏折。
皇帝笑道:“唐昱这小子可真够损的。他让朕搞一个什么竞投之法。”
严肃和刘冕晟面面相觑。
对于皇帝来说,唐昱的奏折简直就是救火的。
他在奏折中言明了明年的分配之法:竞投。把上折各州府长官全部召回云都,告诉他们朝廷每年修建运河的预算为四百万两,但是朝廷只能出一部分,剩下的由他们自己出。在金殿上进行一次竞投会,各州府长官把自己州府愿出多少银两写到纸上,然后进行金殿唱票,出银最多的州府可获得明年运河修建权。如出现相同最高报价的州府,则再进行下一轮报价,如此往复直至选出一个最高报价为止。朝廷会用四百万减去州府报价,补齐剩下的银两给他们。但话说明白,获得修建权的州府明年必须修建满三百里运河,否则拿该州府长官治罪。这样一来,朝廷就把难题踢回到了各州府长官那里,现在就该他们头疼了。这其实是一场博弈,如果出银太少,那肯定是拿不到明年的修建权的;如果出银太多,这修建运河的压力就会更大。
严肃看完唐昱的折子,摸着胡子道:“妙啊!这唐昱不去做生意简直就是可惜了!”
刘冕晟也笑了:“亏唐昱想得出来!如若要那各州府长官知道是他唐昱出的这主意,还不得恨死他啊?”
皇帝:“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替皇上背一下黑锅又怎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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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心情不错,御花园里散着步。不自觉的又往秋宁宫的方向走去。
待靠近秋宁宫时,听得里面传来绝妙琴声。
皇帝:“此曲美妙,犹如仙曲一般。”
李公公:“陛下,老奴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皇帝吩咐底下人不要通报,径直进入秋宁宫中。
但见阮梦醒双手抚琴,醉于曲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阮醒梦弹唱毕,方见皇帝站在身旁,赶紧跪下:“臣妾竟未见皇上驾到,未曾迎驾,请皇上恕罪!”
皇帝:“起来吧醒梦,你是沉浸到这曲子中了。这曲子实在太美妙了,词也甚好。朕没听完整,你给朕再重头来一遍吧。”
阮醒梦轻声道:“是。”
又是一遍弹唱。
皇帝:“好曲子!这是何曲?怎么朕以前从来没听过呢?”
阮醒梦:“回皇上,这是今年千韵阁凝音会的头名金曲,名为《琵琶行》。现在到处都传遍了,恐怕宫里各宫娘娘们都已经会了。”
皇帝:“哦?那倒是显得朕孤陋寡闻了,哈哈!”
阮醒梦:“皇上您忙于国事,哪似我们一般闲懒!所以并非您孤陋寡闻。”
皇帝:“既是然这样,朕就得在你这儿全弄明白咯。免得以后没有和别人的谈资。这曲子和词分别为何人所作,何人所填?你可知否?”
阮醒梦:“臣妾听说,好像作曲的叫子书空余,填词的叫唐昱。”
皇帝得意的笑了:“这俩小子,一天到晚不替朕办正事儿,尽跑去吟风弄月去了。”
阮醒梦:“啊?原来皇上知道他们两个?”
皇帝:“那当然!这二人都还算不错的青年才俊。”
阮醒梦:“皇上,臣妾有个请求。”
皇帝:“你说。”
阮醒梦:“臣妾很想见见这二人。看看他们究竟是何等模样?”
皇帝:“朕就知道你要说这话!朕准了,改日宣他们二人进宫来,让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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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凉亭内。
唐昱和子书空余:“臣(草民)拜见皇上万岁,宁妃娘娘千岁!”
皇帝:“免礼!你们两个小子,宁妃娘娘可是很喜欢你们的那首《琵琶行》,非要让朕把你们召来见见。”
唐昱:“臣惭愧万分。”
子书空余:“皇上,是小侄拖累了唐大人。”
皇帝笑对阮醒梦:“宁妃。朕都把人给你叫来了,多聊聊吧。”
阮醒梦温柔道:“之前皇上给本宫说二位皆是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方知二位远胜本宫心中所想的那样,真是优秀!”
唐昱和子书空余道:“娘娘您过奖了!”
眼瞧着这两个年轻人,阮醒梦禁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来,心中一阵阵酸楚。永泽应该和他们两个差不多大,小二十年未见了,也不知道现在长得什么模样?过得好不好?想当年他连五岁都不到,就被送到了大宋国当质子,那得受到多少白眼和欺凌啊?儿子就是娘的一块心头肉,哪有不疼儿子的娘啊?
皇帝看了她一眼,已然明白他心中所想,道:“宁妃。”
唐昱和子书空余不明所以,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好好的宁妃,怎么突然变得伤感起来?
皇帝:“当年,哎,不说当年了……朕的皇五子苏永泽,也就是宁妃娘娘的亲生儿子,已在大宋国当了多年的质子。宁妃她甚是想他啊;其实朕也非常想念他,那也是朕的亲儿子啊。”
唐昱倒是知道此事,那年皇帝为了向大宋国借兵,把自己尚且年幼的皇五子苏永泽送到了大宋国当作质子。这是当年的事情之一!
子书空余:“现在大晋国国力强盛,怎么不把苏永泽殿下接回来呢?”
皇帝:“贤侄啊,你身在江湖,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
唐昱:“这种事明的不行,只能暗地里办。”
皇帝:“唐昱对了!可是这来暗的哪有那么容易啊?”
唐昱:“臣愿代皇上到大宋国一行,接回五皇子殿下。”
唐昱心里非常清楚,这次去大宋国定不会白走一趟的。一来可以立功升官;二来说不定可以借此事探一些当年的事情。
皇帝:“你?这可不是在咱大晋国境地,可没那么容易。”
子书空余添了一把柴:“皇上,小侄愿同唐大人一道前去,助他一臂之力!”
皇帝一听:“甚好!如若贤侄肯去,此事便容易多了!”
阮醒梦:“如能接回永泽,本宫定重赏二位。”
唐昱:“为皇上和娘娘分忧,乃臣的职责,不敢要奖赏。”
皇帝:“宁妃娘娘说的也是朕想说的。你们尽力而为吧!”
子书空余:“那小侄先行告退,去做一些准备。”
唐昱:“臣也告退了。”
皇帝:“唐昱,你随朕来。朕还要问你关于运河的事。”
唐昱:“是!”
……
皇帝:“唐昱,朕听说最近你和子书空余走得很近啊?”
唐昱:“回皇上,子书公子乃大才。但唐昱和他的交情仅限于吟风弄月,没有更多!”
皇帝:“明白就好!他毕竟是江湖绿林,朕还是不能完全信得过的。此去大宋国,你务必要多个心眼,千万别让子书空余给卖了。”
唐昱:“臣多谢皇上教诲!”
皇帝拿出一封信来交给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联络信上的人。更不要让子书空余知道有这么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