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昱回到府邸,小金子递来一柬子。
唐昱一看,上面赫然两个字:请柬,下书:赵学谏敬上。
门下纳言赵学谏?好像是朝议运河时提出反对意见的那个人吧?自己好像和他并无什么交情啊?无缘无故的请自己去赴的哪门子的宴?
也罢,别人好心好意请自己,总不能不去吧?要不然别人得说自己尾巴翘都到月亮上去了,想打嫦娥来着?
几日后的清晨,唐昱一起床就感觉自己头疼。
早知道就不该去上那赵学谏的恶当;这下好了,去了一家就得去第二家,去了第二家还得去第三家;一天还要去两家。这两天都是在酒坛子里泡过的,唐昱觉得只要用火折子把自己一点,定会燃起来的!
唐昱:“小金子,快给上位我泡壶茶!”
小金子:“茶来咯,早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茶盘上除了茶,还有一摞东西。
唐昱头又有些疼了:“那些是什么?“
小金子:“您觉得呢?”
这些请柬无非都是些想恭维,巴结,拉拢唐昱的,还有些甚至想给唐昱介绍好人家的姑娘的。这真是那什么,什么,什么疼,算了,实在不雅。
唐昱:“我不看了,你帮我念吧。”
工部侍郎胡栾高的请柬。
太常光禄伍文声请柬。
礼部郎中闻化仁的请柬。
……
这真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如何是好?唐昱甚至有些怀念起周余欢来,你平时倒是来得勤,怎么这时反倒不来张请柬啊?如有你的请柬,我定把其它的宴请全都推了,到你那里去。
唐昱扶住头,伤神中。
小金子打趣道:“上位。你不去,我去也成啊!”
唐昱:“你去!只要别人肯招待你!”
宗正宗正好进来。
他也来火上浇油:“上位,老宗我去也成啊。反正我喜欢喝酒,不替您把他们给喝趴下?”
唐昱:“你也去。你们谁爱去去。反正我是不想去!你俩随意!”
宗正宗从茶盘上拿过请柬道:“算了,还是老宗我来替上位翻翻吧。“
随便翻看了几张请柬,发现有一张特别的精致:“哟,这张还真不能不去!”
唐昱接过一看:正月廿七,会英楼。苏永熙恭请。
太子宴请,这还真必须去,麻烦!
如无特殊情况,太子是不能在东宫请客的。否则被他那多疑的皇子老子怀疑勾结朋党就麻烦了。
虽然太子只是储君,但是好歹他也是君,唐昱再怎么只是臣。君请臣,焉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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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廿七,会英楼。
酉时二刻,唐昱来到会英楼,却发现太子并没把这儿包场。心道这太子好心思,如若包场了反而引人耳目,不包场还能平安无事。
径直上楼,却发现太子早已等在了门外。这是给了自己极大的礼遇了。
太子苏永熙笑道:“唐昱唐大人来了。”
唐昱赶紧行礼:“唐昱见过殿下,让您在门外等臣,折煞臣也!”
苏永熙:“唐大人勿要多心。我在这儿除了等你,还要等别的朋友呢。这不,一说他他就来了。”
周余欢:“周余欢拜见殿下!”
苏永熙:“我就知道,说到有玩儿的,你周余欢必定是要来的!更何况还有唐昱在这里。”
周余欢毫不客气:“有太子殿下相请,没有他我也来。”
苏永熙指着他鼻子道:“你小子说话还是那么没长进!”
唐昱不得不佩服,这太子也是考虑得周全。知道周余欢和自己交好,故意请来作陪。
周余欢:“亦言兄,你可不知道,我和殿下乃是风吟诗弄风的好朋友。“
唐昱:“乐义你总是有趣的。“
苏永熙:“唐昱你这话算是对他很准的评价。哈哈,二位请进吧!”
进门,唐昱发现桌上已经坐了三人,有一人认得,其余两人不认得。
唐昱认得的那人叫做屈景升,左谏议大夫,乃太子的心腹。不认识的两人,为一少女和一青年男子。少女长相柔弱,恬而美,衣着靓丽华美,一看就是有来头的人。而青年男子,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过目难忘!
苏永熙:“你们两个,拜见云夏公主!“
原来是公主,怪说不得看起来有那么些不同于平常女子。
唐昱,周余欢二人上前见礼:“唐昱,周余欢,拜见公主殿下。“
苏云夏还礼,柔声道:“唐大人,周公子免礼。本宫还礼了。“
接下来,太子便该介绍那位年轻男子了。
在唐昱眼中:这年轻人气度上佳,神貌不凡,睿智于身,举止大方,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傲娇之气。而且武功极高极高!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而那年轻人也一眼就从唐昱和周余欢两人中分辨出了谁是唐昱。在他眼中,唐昱气度上佳,神貌不凡,睿智于身,举止内敛,暗藏万千心思于风流儒雅之下。虽无武功,但气场迫人!此人必是大才之人。
苏永熙介绍到:“这位是玉悠山庄庄主子书空余先生;这位是连中六元的当世文才唐昱大人。两位皆为世间难得的青年俊才。“
子书空余?
玉悠新主,子书空余!唐昱自然是知道子书空余的,但是碍于自己现在的身份,那还是不应该知道子书空余的为好。
于是便做出一种不知道却似知道的表情:“原来是子书先生,久仰,久仰!“
子书空余并不在意唐昱的表情,回礼道:“唐大人的名声故事,在下听闻许多,早已仰慕不已。今日得见,实为有幸。”
苏永熙:“本宫今日在此设宴,为咱大晋国新晋的两位年轻俊才庆功,来,大家喝了这杯酒!”
众人:“谢殿下。”
太子设宴的目的很简单,有意拉拢唐昱,子书空余二人,收为己用。虽然已贵为储君,并且无甚对手,但是苏永熙还是想尽量拉拢人才,组成自己的班子;只因自己的那个皇帝老子翻脸比翻书还快,不得不为自己多积蓄些力量,以备完全。
唐昱一向不喜欢这种宴会。一桌人,认识的没几个,话也说不上几句,甚是无趣。只能把手中折扇慢慢摇着。
正所谓摇者无心,观者有意。屈景升望着唐昱手中那把折扇,几欲开口相询,但都止住了。怕丢老脸啊!
这是怎样一把折扇?边骨为再也普通不过的湘妃竹,只是取材为非常好的一段料子,纹理清晰均匀,质地上佳,光色新鲜。扇面为上品宣纸,两面皆为唐昱自己的字,飘逸隽永,分别为“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而扇坠更是蜜结迦南所制,上刻三生佛主,栩栩如生。这折扇绝对说不上有多贵重,但是即使有钱也买不到这样儿的。屈景升也自诩文人,故对唐昱手中的折扇爱慕不已。
子书空余倒和唐昱相反,但凡能搭话的都可以说上两句。他本就有意“见识”下唐昱,眼下正是一个好的时机。可得找些话和他说。
子书空余:“在下听说了唐兄在朝堂上一番关于王道的论谈,十分感兴趣,不知道今日能否向唐兄请教一二?”
唐昱:“惭愧,惭愧,让子书兄见笑了!”
子书空余:“在下复问唐兄,何为王道?”
唐昱:“这……”
妄论王道,实为大不敬。
苏永熙:“唐昱,但说无妨。今日无外人。”
既然苏永熙开了口,那就随便说说吧。
唐昱:“所谓王道者,谁不服从,就从谁身上碾过。”
有意思。
子书空余又问:“那何为霸道?”
唐昱:“即使服从,也碾过之。“
子书空余再问:“何为孔孟之道?“
唐昱:“碾之前,先通知一声。“
子书空余最后问:“何为天道?“
唐昱:“无论何时何地,想碾谁就碾谁。“
子书空余:“唐兄高论,在下佩服。“
苏永熙心中也反复回味,王道毕竟还是和天道有一定差距的。王道亦受万千制约,也要遵守规矩,只有天道才是真真正正无上之道。
公主苏云夏似乎对唐昱的论谈并不感兴趣,只是静静听着,既无表情更无表示。
周余欢倒是有他的高论:“依我看,还是不要碾人的好!有酒喝,有戏看,有曲儿听就好,何必碾人?“
子书空余笑道:“周公子也是妙人!”
周余欢学着唐昱的样子:“惭愧,惭愧,让子书兄见笑了!”
苏云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是这周家小子比较有意思。
唐昱:“子书兄,唐某也有不明之处,想向您请教。”
子书空余:“唐兄请讲?”
唐昱:“子书兄身在江湖,可何为江湖?”
唐昱把自己当作朝廷上的人,站在朝廷之人的角度上,问子书空余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比较妥当的。况且他也想听听这江湖闻名的青年领袖的高见。
子书空余:“所谓江湖,有人的地方。”
唐昱又问:“何为行走江湖?”
子书空余:“到人多的地方去。”
唐昱再问:“何为漂泊江湖?”
子书空余:“在人多的地方跌倒了。”
唐昱最后问:“何为笑傲江湖?”
子书空余:“在人多的地方,别人倒了,你还站着。”
唐昱:“受教了!”
子书空余:“我倒有一个问题反问唐兄,何为庙堂?”
唐昱:“所谓庙堂,人多的地方。”
子书空余笑了:“那庙堂和江湖有何区别?”
唐昱:“无所区别,都是人多而已,只期望别人倒下后给自己留个位置罢了。”
苏永熙:“你二人之论断果然精彩,来,喝一杯!”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苏永熙:“本宫倒有一个问题问你们二位,何为人?“
唐昱:“活着的。“活着的自然是人,死了的那只能是鬼。
子书空余:“我!“只有我才是人,其它的都是鬼。
苏永熙内心已有了计较。
终于轮到屈景升出场的时候了:“那屈某也有问题想请问二位,何为用人?“
唐昱和子书空余都不争着答这问题,指望着对方先回答。
最终还是子书空余投降了:“所谓用人,早上三个枣儿,晚上四个枣儿。“
唐昱:“我同意子书兄所说。“其实无论子书空余说什么,唐昱都会说同意他说的。
周余欢又有高见了:“其实早上四个枣儿,晚上三个枣儿也行。“
苏云夏又笑了。本来太子是有意让她在唐昱和子书空余俩人中选一个的,可是谁知道那两个都不合她的意思,反倒是这周余欢挺有意思的。
宴罢,众人散。
苏永熙问苏云夏:“皇妹,你觉得哪个好?“
苏云夏:“两个都不好。“
苏永熙:“这两个恐怕是世上最杰出的青年俊才了,如果他们俩你都看不上,那恐怕是没人能入你的眼了。”
苏云夏:“他两人确实都是年轻翘楚,皇妹不是说不倾慕。只是那唐昱太过无趣,而那子书空余太过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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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景升:“唐大人,你我二人顺路,何不同行?”
唐昱:“甚好,屈大人请。”
两人走上一阵。
在宴会上,屈景升实在不好开口,但现在是终于忍不住了:“唐大人,手中之扇可否借屈某一观?”
唐昱:“那是自然。”
屈景升接过折扇,爱不释手:“好扇,好扇!”
唐昱算是看明白了:“若是屈大人觉得喜欢,留着把玩便是。”
屈景升:“使不得,使不得,怎可夺大人之所爱。”说着便给唐昱递还了回来。
唐昱推了回去:“这是唐某闲暇时自己所做,能见有人喜欢,唐昱心里也欢喜不已,屈大人就请笑纳吧。”
屈景升高兴了:“如此多谢唐大人,恭敬不如从命了。”
唐昱:“您客气了。“
他万没想到这把小小的扇子竟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