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的声音,停在身前人点在我肩口的两指上。
“你……”声音发软,视线渐渐有些模糊,黑暗与从树间露下的月光交织出眼前的一片迷雾,双腿软塌下去,失去气力的意识中,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一双臂膀打横抱起。
模糊的眼前,只见他幽深的眸色中透着微闪的波光,波澜未平。
“祈……阳……”咬牙,抬起已经失了九分力气的手,一拳下去,打在那人宽阔的肩上。
“祈阳……”拼尽力气地睁眼,直盯进他的眼,“若你带……带我回去,我们便一辈子……势如水火……势不两立……”
两秒之后,眼帘终于垂直阖下,满天满地,只剩下混沌的意识还在作着抗争。抬起的手臂,无意识地落下,揪到那人的衣襟。
马蹄声寒,踏入夜风,不知过了多久,意识中终于插入一道光,有人的声音偏移响在耳边。
“主子,您回来了。”
回来?回哪?这是哪?不安地挣了挣身子,摇头猛晃,终于再次有亮光透入眼帘。
这是……倚在那人的肩头努力转头,睁着一双好像刚醒未清的眼睛,督到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以及草地上搭起的几顶帐子。
“主子……”我的视线随着这个声音一转,落到站定在我与祈阳身前的那一个人身上。
“夫人这……”那人继续开口,眼神不安又疑惑地看我。
“没事。”祈阳抱我朝前几步,径直走入一顶绿色的营帐,将我放平在榻上。
“你……”试着动了动手指,再咬牙努力撑起半个身子,狠闭眼,再摇头,睁开,“这……是哪——你做什么?”
所见情景带来的震惊让我的意识猛地回醒三分,身子几乎是反射性地往后一缩,戒备盯住他的身子:“祈阳,你想做什么?”
面前男人宽衣解带的动作未停,寂然未变的视线冷冷射来,“休息。”
休息?“不……”用尽力气地翻身,寻找脚沾在地上的安全感,“我不要在这里——”
“不在这里你要去哪?”再投来冷冷一督,“冷暖已经一路盯着楚桐一行人去了,这里,就只有一堆男人,若你想和别的男人同榻,那便随你。”
“你——”语声再塞,一时想不出应答的话来。
脱下外袍,不远处的男人大步走来,长臂一伸,解开我腰间的系带。
“你!”反射性地拦住他的动作,身子跟着往后缩到角落,有些惊恐地抬头,“你别乱来。”
不耐烦地一挥,推开我欲拦的手臂,“这里是野谷山间,你没有内功护体,在那样的低温下,根本不可能过得一夜。”
猛地抬头,视线落到他抿紧的唇边,意思是……我得靠他取暖??可是……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这样。”他冷冷开口,提醒着已经发生的事实,“大婚之前,离开未名园那晚。”
嘴硬地开口:“那一晚是我发烧。”
“若不这样,你明天一样会发烧。”他伸手,拥我进怀,灼烫的体温,随之覆上。“若你病了,又怎么去救钟倾如?”
呃?疑惑抬眼,视线落至他坚毅的下巴,“你说什么?”
“我从未说过我不救钟倾如。”他淡淡应声,只是这声音在我听来却已经柔和不少,“父皇,很期待她肚中的小皇孙。”
“那你……”
“隐卫已经追去,明日便会得到他们的去向。”
“可是……”抿了抿唇,才灿灿开口,“我以为,你该不喜欢那个孩子的,毕竟,宣王若是有了子孙,对皇位的胜算会加大。”
“那不重要。”他睁大眼,居高临下看来,“孩子并不是天下唯一的,我要的,是那种天下唯一的助力,只要我拿到,他就必拿不到的那一种。”
凤萧声……我在心里低喃出声,天下第一大商家。
抓紧手心,再松,抓紧,再松……安羿,有人想动你留给我的东西,怎么办?我在心里默默自问,若有一天,真的迫不得已,要把凤萧声推上风口浪尖,我可还有脸,去见安羿?
脑中,突然闪过苍木镇的那双白靴,那阵药香……闭上眼回忆,真的好像啊,好像……
火光,泛亮在平整的林地上,也映亮一片置于它身后的夜色深林。
哒——哒——哒,清亮的马蹄声响彻在林地间。
长剑半出鞘,暗黑色着装的隐卫提神戒备,转头看向主帐一侧,却未见主人将灯火亮起。
三秒之后,天际间人影渐现,戒心稍放,长剑回鞘。
“谢棋。”守夜的隐卫原本严肃的面上勾出一抹微笑,走向刚策马赶到的少年男子,“来得真快。事情都办好了?”
谢棋点头,侧身拍拍自己的马:“都安排好了。”再转头逡巡一眼,“殿下呢?”
隐卫朝主帐的方向示意:“休息了。”
“那就是说夫人找到了。”原本锐利的眼神里加了一抹轻松的色彩,牵马向营侧的溪畔走去。
太子妃找到了,那是不是说他也可以有片刻自己的时间了?跟在祈阳身边太久,多少劳累他都已经习惯,他想要的,不过是能够有一些时间好好地养养他的马。
他与自己的爷爷一样,爱马成痴。爷爷很早便帮着太子打理府中的事情,而为了弥补他自己不懂武的遗憾,身为孙子的自己自小就被送到师父身边学武,祈阳十五岁学成回府,他也自那时起,便成了祈阳的近身护卫。纵然,祈阳的武功,高他很多。
自己的主子太过冷漠,从看不出他的心事,可是到如今看来,十年的相处还是有一些互知的——找不到那个叫夏宜家的女子,主子是不可能休息的吧……
“谢棋……”身后的隐卫低声叫住他,“你说……夫人在殿下心里……是个什么地位?”
什么地位?谢棋皱了皱眉,想了好半响才开口:“宝物吧……”
“呃……”
“就是宝物吧……”谢棋伸手抚过身边的爱马,轻声回答,“你不觉得,殿下看夫人的眼中,总有一些像是一个收藏字画的人看着自己最贵重的那一幅字画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