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桐的身子有些僵直:“我——不准。”
祈阳面色寂然:“楚小王爷凭什么不准?”
“是,你凭什么不准?”
晨光跳动,清晰地映在楚桐坚毅的脸庞上,在他的眉间投上一道暗影,他曲起的手指有些软化,视线转到了我身上,黑眸之中,有些惊讶:“宜家……你说……”
“我的意思你会不清楚吗?”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追问的眼神,故意不去了解他眸中的受伤,淡淡出声,“楚桐,我原本还想当你是朋友,只是,你不给我机会。多年来的情谊,你大笔一挥说了不要,那我们之间,便不再有任何关系可言,对我的事情,你又如何有发言权?”
“宜家!”楚桐眼中腾地冒起一团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躲过他的目色,闭了嘴没有回答他,只转头对星火轻声道:“星火,这里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安府吧。”
星火犹豫一下,脚步定在原地半天没动。
“星火!”我眼神一沉,盯住他冷寂的脸,“这次,你又要反抗我的命令吗?在你的心中,公子留给你的话,你究竟听是不听?”
“姑娘——”
“他说保我周全保我周全,如今我不过是要回安府,难道会有什么危险?”
星火看向我坚定的神色,不再言语,只恭敬地抬剑一礼:“是,姑娘。”
“宜家——”楚桐大步踏来,想要拦住我时,却被星火剑身一提横挡住欲进的步子。
“小王爷。”星火从不是个啰嗦的人,一旦确定了便不会再犹豫,“请你不要拦路。”
楚桐面色一沉,怒吼一声:“星火!”
“小王爷,请冷静。”星火淡淡看他,默然一下,突然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迈步走向青石路尽头的松林。祈阳定在原地,只静静看着我与楚桐针锋相对,一直没有动作,直到星火收了剑,才陡然开口:“星火,看住你家姑娘。”
听到他的话,我的身子不由一僵,转过身去的时候,恰恰对上他冷寂而看不出表情的神色。
他的眼瞳紧锁着我,语端对着的人却是星火:“大婚之前,本王不希望再听到任何像昨晚一样的消息。”他的目色锐利,冷意随着山间晨中冷意浸入人心,“再有什么事,本王便不会再客气。”
“好。”我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眼,迎风开口,“本姑娘也不希望在那之前再听到什么威胁的话,所以,也请太子殿下你不要再随意出现在我的面前,吓着本姑娘——容本姑娘概不负责。”
太和二十五年二月十三日,太元宫中颁下一道圣旨:朝祈第一商家皇商凤萧声夏宜家,救驾有功,援国有恩,封配太子正妃,入皇籍,择吉日三月初九奉旨完婚。
闲月顶楼,月上中天。
“那晚雪下得可真是大啊,天琳公主宁死不肯嫁到北易啊,她整个身子就挂在楼墙上,只有一只手被当朝尚书大人抓着,那场面啊,可真是能让人掉冷汗的,若是那尚书大人一松手,天琳公主可就香消玉殒了。”
“哟,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酒桌旁的一人听到这边的讨论,好奇凑了上来。
“你们都不知道。”长篇大论者继续口沫横飞,“我那小叔子那晚恰好在宫中当值,赶过去时恰看到的就是那样惊险的场景啊。那个夏宜家啊,诺。就是前些日子传得厉害的,半月之后即将成为太子正妃的凤萧声大姑娘,站在楼墙下完全失了措,脸色那叫一个白啊……都超过了落在地上的雪——当时啊,所有人都看着她跪在地上求皇上求太子,当众承诺嫁入天家呢……”
“那后来如何了?”
“还能如何?天琳公主当然是被救下来了。这第二日皇上就把北易南初王召进了宫里,婉拒了联姻的请求,这南初王爷倒是亲和,金口一开便把联姻这事一笔勾消了。”
“我说这夏宜家与天琳公主是什么关系啊?原来不是还传着夏姑娘要拒婚吗?怎么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公主——”
“这你们就知道了吧,听说啊,这天琳公主是凤萧声前任主人安公子的亲妹子,安公子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妹妹连同凤萧声一起拜托给了这夏宜家……”说话的人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地凑头轻道,“听说啊,安公子与这夏宜家姑娘之间,有着男女情意呢——你说她能不护着自己的小姑子吗?不过啊,你说这人都死了,要是我是夏宜家,早就急急投入太子怀抱啦,太子妃身份啊,荣华富贵一生,哪个女人不想要啊?”
“就是,我若是那安公子,身边有个让太子看上的女人,早就急急把她送出门了,你看看这美人一出现,两三天不到这皇商资格就有了,要是结了皇亲,啧啧——这凤萧声啊……”
“诸位客官。”闲月楼掌事突然出现,目色维持着该有的和气,脸上却有一丝不悦闪过,“真不好意思,楼里这些日子,已经明令禁止大家谈论当今太子与夏宜家姑娘的婚事。”
“林妈妈。”一个儒生立定站起,开口便问,“这闲月楼一向是供大家谈天说地的去处,敢问为何如今却又禁言了?难道民间的传言果真是真的?”儒生挑衅笑笑,脸上埋进一抹得意,“这闲月楼,果真是这夏宜家姑娘的地方,所以她才不许说关于自己的流言?”
“林妈妈——”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清澈却又中气的声音,众人齐齐看去,见是一个白衣长衫的少年人,陌生的脸孔,淡然的笑意,“这位兄台说得太对,闲月楼,是不应该禁言的地方。”
林妈妈一双细长双眼眨了眨,脸上冒出一个惊讶的表情,颤着唇轻吐一字:“姑——”
“辜公子。”我笑着止了她欲出的称呼,心里同时轻叹,辜兄啊辜兄,宜家冒昧,又借了一次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