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垂眸低敛,“是我失常了!”
连景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微笑,“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这件事生气,我很高兴!”他忽然伸出手,抚摸了一下倾城的长发,轻声道,“这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中还是有位置的!”
倾城蹙眉,沉吟了半晌,嘴唇动了动,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连景然表情未动,心中却有一份涩然,事到如今她还是放不下庄司澈吗?晒然一笑,他缓缓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目光变化莫测,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倾城,我的父亲是个禁忌,这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除了母亲,便只剩下我了。不让你知道,原本只是想要护你周全,如今告诉你,只怕你要和我并肩作战了,怕吗?”
倾城走了过去,握住他的手,虽然并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但心中不知为何竟有说不出来的沉郁,她没有回答连景然的话,但行动却昭显了自己的决定。
连景然握紧她的手,浅浅的笑荡开,化开了一室的沉寂,故事由此逐渐开始……
烟花之地,有一位名叫霓裳的歌姬。
她原本是青楼名妓,艳名远播,身处那样的场合却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一生守候的无非只是一知心人。
青楼正园,霓裳正翩然入舞。
台下书生们的目光一再迷离,贪婪的沉溺。
一位英俊落寞的男子,却深深地忘不了那一袭紫衣,醉人的舞蹈,迷得上苍都有些牵绕。
舞终人散,只有他在那里痴痴的盼,霓裳走下平台看到他,四目相对,心有余悸。
也便注定了一世的难言。
她躺在他的怀中,要他立下一生的誓言。
男子微笑许诺,愉悦代替苦涩,步入难得的缠绵。
霓裳不懂,他为什么会懦弱的违背誓言,她要男子带她走,逃离这片深渊。
无言的懦弱!
他不敢!因为他的妻妾关系着他以后的权位,在他还没有爬到那个位置之前,他不敢冒险。
他说,我要离开这里,烟花的巷柳,我要去寻找我的空城,而这里是你的根,宿命的根源!如果我成功,定会回来娶你!
霓裳竟然相信了。
离开青楼,为别人洗衣度日,紧接着十月怀胎,生下一子,整日为生活奔波操劳。
一晃六年过去。
男子爬上了权位的最高峰,妻妾成群,信守承诺,却惟独忘了与一个青楼女子的誓言。
一****的等待,白了三千青丝,憔悴了容颜,有谁会想到她还是那个传奇的青楼名妓。
由希冀化为绝望,男子不知道在娶第几个妾的时候,她在破败的小屋吊死在了幼小的儿子眼前。
如果活着是一种折磨,死了也许可以得到解脱。
她对自己的儿子只留了两段话。
孩子!不要怪娘!
孩子,别恨他!
六岁的孩子,没有生活的能力,可他也不愿成为乞丐,每日在街上衣衫邋遢的翻找着发馊的食物,常常顾不上温饱。
他起先不恨,可生活逼得他不得不恨。
因为长相惊人,他被人强行带到有些变态的富有人家,囚禁在小屋里,整日不见阳光,还要受尽他们非人的虐待。
整整一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终于在有一天,他用自己锋利的牙齿,狠狠咬破了身上那人的脖颈,鲜血横流,他第一次尝到了血腥的味道,竟没有想到会是那么的甘甜和美味!
他逃跑了!但从此以后再也不肯洗脸,身上的气味惊人的难闻,很多人闻到之后,都会不由自主的避开,但他却依然故我。
他不愿去找自己的父亲,他不屑!
八岁那年,他没有成为乞丐!但却成为了一名身手矫捷的小偷。
他从来不会主动向人讨要食物,总是会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唇瓣轻掀,泛着冷嘲的笑意,露出森白的牙齿,像野兽般盯着猎物。
又是一次,他瞄上了一个男人,悄悄起身,近身,手扬刀落,一袋银子便稳稳的落在了自己的掌心。可他的手却被那个男人一把擒住。
他害怕,拼命地挣扎,根本就无济于事。
咔嚓一声,骨骼碎裂声音让他几近昏厥,但他却倔强的抿紧唇角,始终没有叫哭出声。
他不哭,他娘死的时候,他都不曾哭过,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逼出他的眼泪。
那一刻,他想出很多后果。
他可能会被抓进官府。
他可能会被这个男人打死。
他可能会被废了手脚。
他可能会被卖了……
但那个男人没有,他有一双犀利冷酷的双眸,看到他的倔强,冷冽的唇线竟然向上挑了挑。
男人提起他的衣领问,“愿意跟我走吗?”
他忍着疼痛,牙齿打颤的反问道,“有饭吃吗?”
男人的眉毛扬了扬,似是想了一下才道,“能让你吃饱!”
他暗松了口气,狠狠的点了点头,“我跟你走!”
男人笑了,“吃饭也是需要代价的!”
“只有有饭吃就行!”他犹豫了一下,忍住疼痛道。
“替我杀人,也可以吗?”男人的双眸盯着他,眼中有寒芒一闪而过。
“可以!”
他在黑暗来临之前,听到自己这样回答那个男人。
枯萎,在一朵花的背后。
凋零,风吹过的那一刹那。
冥冥中,落花如絮。
他的过去冷清的不复存在,每次的沉默都是为了一次更加猛烈的杀戮。
那个愿意给他饭吃的男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门”门主,名叫连冷阳。他收他做义子,赐名连景然,并传他武功。
他是鬼门少门主,在鬼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地位尊贵无比,人们提到他,莫不感到惊惧害怕。
只因为,他杀人时,全身似乎都在笑,杀人如同是在玩耍!
在老门主自己都没有觉察的时候,连景然的武功已经无人能比,终于在一个夜晚,他杀了那个答应给他饭吃的男人。
“你真是心狠!”连冷月吐着血丝,喃声道。
连景然轻笑,柔声道,“别忘了,训练我心狠的那个人是你,我的义父。”
“为什么?”他不甘心的问道,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义子的手上。
连景然大笑,然而眼神深处却是平定如深海,衣袂和长发在空中飞扬,宛若翻涌不息的云。
“因为我以后不需要别人施舍我饭菜了!”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浅淡的伤痛……
连冷月死后,连景然一把大火烧光了那里,门人悉数追随着他,但鬼门自此以后在世间却不复存在……
十六岁那年,他参加科考,一举成名天下知,被皇上钦封为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