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司澈见她醒来,心里暗松一口气。瞧燕倾城没有说话,还以为她是昏迷初醒,身体虚弱的缘故,也就没有在意,只是开口示意太医进来把脉,太医确认倾城暂时无碍,需要多加休息调养,庄司澈这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一直绷紧布满寒霜的脸庞才缓缓的开始解冻。
众人退去,室内只剩下两人,一时间显得寂静无声,倾城甚至能听到庄司澈清晰沉稳的心跳声。
“我睡了很久吗?”良久,她终于开口问道,声音因为长久没有进食饮水,有些干涩沙哑。
庄司澈听到她的声音,不见怜惜,反而低低的笑了起来,似是很愉悦,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极缓慢的说道,“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她若再不醒,他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幸亏她醒了!
倾城看着笑意盈盈的庄司澈,心里一寒,眉头微皱,低垂的双眸悄悄地遮住了那双灵动的眼睛,她没有想到噬心蛊入体,给她带来的首先就是昏睡,这次是三天,以后呢?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昏睡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看来有时间还要向连景然问个清楚。
“好痛!”剧痛袭来,倾城攸地闭上眼睛低吟,眉心灼烫得厉害。
“怎么了?”庄司澈闪身坐在床边缘,灼灼盯着那双晶亮清明的双眸,此刻里面盛满了隐忍和疼痛,他诧异的看着她眉间的景象,口气有着急切和担心,忍不住伸手指欲触碰她的眉心……
“会痛!”倾城着急的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碰。
庄司澈的手忽然被她纤细的手抓住,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怔了一下,竟然真的没有再动。
倾城松开他的手,眉心还是有些痛,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不禁疑惑的看着庄司澈。
庄司澈见此,虽然心中也是疑云丛生,还是起身拿了一面铜镜递给了她。
倾城疑惑的看着庄司澈,犹豫了一下,才接过铜镜,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她沉吟不语,心中千头万绪,每一丝每一缕都缚住了她的思想和意识。
她的眉心不知何时竟生了一只精致的蝴蝶。红的鲜艳,像胭脂画上去似的,但倾城知道不是,眉间的血红蝴蝶是因为噬心蛊在她体内苏醒发作才引起的。蝴蝶的双翅现在还薄如蝉翼,它会随着噬心蛊的发作,一次次的丰满起来,直到双翅上的纹路清晰可见,宛若活生生的蝴蝶在她的眉间振翅欲飞时,她的生命便也走到了尽头。
忽然想起陆游的那首《咏梅》,心里不禁百转千回,菱唇轻启,呢喃道,“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挣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做尘,只留香如故!”陆游写这首诗时内心的愁苦仿佛无人能够比拟,孤苦、寂缪,和自己现在的处境,心情又有什么差别?
她失神的望着铜镜,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什么。
“别看了。”庄司澈一把夺过铜镜,扔到了一边,突然生气起来,目露妖邪之光,“眉间生出不祥之物血蝴蝶,这是你身为燕天昊女儿的报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出口,他其实想说的是,她眉间的血蝴蝶,令她看起来更加的风华绝代,甚至是仙风道骨!正是仙风道骨这个词刺痛了他的心,想起国宴上她的惊鸿一舞,想起她的淡泊雅然,忽然间害怕起来,怕她就这么离开尘世,飞升九天之外,他怕自己再也没有报仇的对象,那他活着岂不是丧失了很多的乐趣,这样想时,心里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心虚……
倾城吃力的伸出手掌拉住他的大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那只会加深彼此的痛楚,心里一痛,幽幽一叹道,“你何必拿话伤我,如此恨我,为何还要救我?我若死了,倒也……”
“住嘴!”
庄司澈心一紧,不喜她说死这个字,打断她的话,压制住心中的暴戾之气,见她神情悲凉,心里再也不见报复后的快感,感到一阵怅然,忽然很想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他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刺得坐立难安,不禁烦躁的起身,冷淡的说道,“这里是宸宫,你以后便住在这里。”
梁柱精雕玉珠,房间典雅清新,比她原来居住的小院不知要好多少倍,两者不可同日而语。事实上从她清醒的那刻,便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里,她不问,是因为她身为阶下囚,无权过问。她不去想为何换了房间,不去想庄司澈为何会守在她身边,自古以来君王性情高深莫测,她又怎会明白,想来想去也只是瞎浪费时间而已。
如今庄司澈如此,虽不清楚他的心思,但还是虚弱的笑道,“谢皇上。”
庄司澈挑眉,黑眸一眯,“你就不好奇朕为何在你昏迷时,将你搬到了宸宫。”
倾城没有想到庄司澈会这样直白的问自己,不禁怔了一下,轻拢头发,淡语道,“倾城愚昧,皇上做什么事情自有分寸。”
“愚昧?”庄司澈语气慵懒,朗笑出口,眼神却是冷冽如冰,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倾城的手腕,也不管是不是会捏疼了她,话语冰冷,宛若嗜血的修罗。
“倾城,在朕面前还是收起你的小伎俩,那晚在你房间的刺客是谁?你不说,还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是谁吗?”他狰狞的笑道,“你以为朕会那么轻易便能糊弄过去的吗?”
倾城双手握紧,低低的一笑,也并不表态,向窗外看去,默然无语。
庄司澈不知何时已经缓缓松开了倾城的手腕,手指爬上她的脸庞,无比温柔的拂开她颊边调皮的几缕发丝,为她的美丽无法移开目光,轻声笑道,“可还记得几日前,朕和你的赌约!”
他的话飘进倾城的耳里,她悠然转过头,似笑非笑,嫣然道,“倾城口出狂言,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怒气一闪而过,庄司澈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神色平静,心里却如同翻江倒海。燕倾城,不知何时起,她控制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靠她越近,心中的那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就会牢牢的困住他,一旦和她接近,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使他变得阴晴不定,易燥易怒。听她要自己忘了那个约定,即使自己本来就有此意,心中不知为何却泛起了怒意。
“可是怎么办呢?朕已经当真了。”他冷笑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似是心有不忍般,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亲近举动,莞尔一笑道,“倾城啊!我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他的声音温润如水,似情人般耳边呢喃,倾城却听得胆战心惊,身体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他温热的气息,却不曾想被他重重压向床榻。
“啊!”倾城惊呼一声,漆黑的发丝散在雪白的锦被上,带着略显苍白的绝艳风华,她的双眸黑色透亮的如同繁星一般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