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沐炎误会了雪流年的神情和不语,嗜血的笑道:“你为了一个男人,连国仇家恨都可以忘掉,你怎么对得起燕国的列祖列宗!”
声声愤怒和指责,一齐攻向雪流年,她的眼中忽然出现心力交瘁的光芒。她没有回答燕沐炎的话,但是手中的剑却又在脖颈处刺深了一些,顿时已经有血丝出现。
“放还是不放?”雪流年冷冷的说道。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切。
庄司澈的手放在马侧,几乎能看到上面暴露的青筋,尤其在看到她脖颈上的血丝时,眸光宛若黑夜般深不见底。
安王等人没有想到燕倾城会为了他们做到如此,当下都有些沉默。
燕沐炎看着她的决绝,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眼前的人是他的姐姐,他不能让她出事,在这世间他只剩下她了。
“放他们下来!”良久,他忽然别过头,怒吼道。
他的话一落,袁修连忙夺过城主手中的剑,交给了一旁的江南。刚才城主的举动,真的快把他们吓死了。
燕沐炎看着雪流年,不经意间,分别有两行泪水从他们的眼眶中滑落。也是这些泪水瞬间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切只是因为国仇家恨!国仇家恨啊!
庄司澈的身子不易察觉的颤抖了一下……
夜渐深,雨渐渐变大,似在冲洗着战场上的冤魂和烈血!
山清关一战,因为白衣少年突然出现放了安王等人,两军暂时休兵。庄司澈率领大军在山清关十里之遥连夜驻扎军营。
庄司澈没有带回灵境的尸体,因为干戈用毕生力量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他明白那种痛,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为灵境做的!
干戈营帐内,黑白粉饰了所有的颜色,灵境静静地躺在薄棺上。
干戈一直守在左右,眼睛不肯离开分毫。
雪流年没有进去,她实在没有勇气去看里面已经没有呼吸的女子。以前的片段,不断地在她眼前浮现,那样一个女子竟然会这么突然的去了。她忽然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泪眼朦胧间,忽然见干戈掀帘走了出来,单膝跪在地上道:“末将恳请公主,待战事停息后,能够给灵境一个名份!”
“好!”雪流年的呼吸似被扼住,良久沙哑的应道。
“谢公主!”他饱含热泪,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起来,他就像一个孩子一样,缓缓地蹲在地上,冷酷的容颜埋在双膝间,然后似乎有类似哭声的声音从他紧抿的唇瓣流溢出来……
雪流年的眼中有着深沉的痛苦,透过厚重的营帐,似乎看到了里面永睡不起的灵境,心里苦涩的念道:“灵境,你可知道这个冷酷的男人因为你在哭!”
营帐外面下着大雨,雪流年的屋内没有点灯,她在等一个人来,她知道他会来。
他撤兵离开的那一眼,包含的东西太多太多,时隔多年他和她之间应该有个结果了!
夜色中帘子似乎被人很快的掀起,然后放下,又是一室的静寂。
她知道他已经来了。
“你来了!”
“我要见你!”在她身边不远处,有一道隐含颤抖的声音响起。
雪流年沉默,想见她,就可以置自己的生命于不顾?
沉默了一下,庄司澈忽然问道:“你不恨我?”他的手在紧握,他多么想奔过去,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来确认她的存在,但他不敢,她怕她还恨他!恨他啊!
他杀人无数,可是从不在乎别人是畏惧他还是敬仰他,他只在乎她的情绪,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而已!
渐渐适应黑暗,雪流年看他只是深深地凝望着自己,却不急着靠近,心头一暖,淡淡开口道:“以前恨,现在不恨了!”因为知道他身为君王的无奈,所以才会恨不起来,这个男人太倔傲,也太寂寞了!他对她已经倾尽一切,已经够了……
庄司澈一愣,随即说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不关你的事!”她的唇边漾起一抹弯弯的笑弧,“以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讲了又如何,死了的人不是讲讲念念,就能重新活过来!过去的,就过去吧!
他一时间没有说话,两人望着彼此,没有人出声打破这凝望的一刻,耳朵边只能听到外面的下雨声,滴滴落到他们干涸已久的心头。
良久,他沙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点灯?”
“我不想被别人发现!”
“我不怕!”他快速的说道,良久似乎在解释,“我想看看你!”
她突然笑了,“可我怕!”
他仿佛遭了一记惊雷,毫不掩饰的爱意,瞬间似要把他燃烧起来,他迟疑的问道:“你担心我?”
“是的,我担心你!”承认吧!他身为君王,表面上每天威风八面,其实心里很苦,他承载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晋国百姓。他当年误以为她死,亲自抱着骨骸举行封后大典,其实已经抛开了天下的传统礼教。甚至在今天攻城时,对待他的百姓和胞弟,他都没有多说些什么,可是为了怕她自残,竟然发出了那一吼。
她不想在逃避了,她爱这个男人,不管他们有多少的深仇大恨,多少的隔阂,即使经过了两年的逃避,她依然爱他!
“倾城!”他再也控制不住满心的热血,一把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紧的甚至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现在才感觉到她还活着,因为她就在他的怀抱里,很真实!
真实的让他一瞬间有种落泪的冲动,“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有多想你!”
雪流年任由他象个孩子一样的抱着,他现在的心情很像是长时间溺水的人忽然抓到一根浮木一样。任性的抱着,就不肯撒手。
他见她不说话,不安的问道:“你是不是还怪我?”
“没有。”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却不肯出来见我!”他的不安感在渐渐扩大。
雪流年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淡声道:“你怎么还穿着盔甲,都湿了!”他这两年在无双城,很少说话,自从离开那里后,话虽然多了起来,可是有时候还真是有些语塞。
庄司澈一听,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将雪流年推开,不敢再上前抱着她,脸上布满了懊恼。
她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我怕你着凉!”他懊恼的抓了下黑发,看着她,提着的心松了松,幸好她的衣服没有湿多少,她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就怕她会受凉。
“为什么不换好衣服再来?”她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我急着见你!”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暗红,不过是在黑夜,雪流年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