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下午时分便至济宁城北。
到了城下,他们便打起各色旗帜,顿时人声鼎沸,锣鼓喧天,数千人闹哄哄地大张旗鼓围上去。在距离北城门一里余扎下营盘,彪爷,赵山,郭家军,实力最大的三家鼎足而立,其余小股人马分立四角。按照事先的商议,彪爷暂当攻城时的大头领。
这边正乱纷纷一片,忽闻城头一声炮响,一股官兵杀出城门。
他们对这种情形有过估计。郭蓝衣当即身披棉甲,骑上一匹枣红马,越营而出。身后马蹄声铿锵作响,郭家军的马队随即出营。
“二当家威武!”郭家军的汉子们顿时叫喊起来。待在营中的汉子们纷纷嘶吼助威,看起来士气不错。赵山与彪爷同在木制高台上,瞥一眼,发现彪爷的脸色有些阴沉。
郭家军所部有他们此刻唯一的一支马队,其数不下一百,是他们最精锐的力量。赵山和彪爷的手底下最多有几头骡子。郭蓝衣领着马队兜一个圈子,绕到出城官兵左侧,斜向掠过去,顿时一阵箭雨向官兵泼洒过去。马队毫不停留从官兵侧翼冲过去,到远处又兜了个圈子,调转方向。
这次却不用再冲杀了。官兵发一声喊:“贼寇凶悍,速退……”顿时乱糟糟的人群又向城门涌去;到了城下,官兵们躲在城墙上弓手的保护下,回头就朝这边骂来:“杀千刀的贼寇,放马过来,大爷等着你……”
郭蓝衣跃马阵前,甲内的蓝裙一角迎风飘起,仿佛一只蓝色的蝴蝶。马上的身姿干净利落,英姿煞爽。
她率马队回到营盘前时,又是喝彩声四起:“郭蓝衣……威武”这一回,连彪爷和赵山的部下也这么叫着。
赵山方才观察的很仔细,发现在短暂的交锋中,双方的伤亡均是个位数。
天色渐黑,双方均偃旗息鼓,自回自个地盘。
赵山觉得差不多了,便对彪爷拱拱手道:“彪爷虎威,震慑这些屑小官兵。我等就按商定之策行事吧。”
彪爷壮实的身躯立在高台,肩披黑色大氅,闻言豪爽的一挥手,朗声笑道:“那就仰仗赵爷大才,当俺们的先锋,一举冲入城去。”
“好说,好说。”赵山笑眯眯说道。
东风徐徐吹过,小小的中左屯笼罩在一片淡淡的薄霭中。行人们走在狭窄的小街上,不时就能看到远处建筑的一角。破旧的宅邸、土墙、茅屋,在朦朦胧胧的炊烟中忽隐忽现,然后在轻柔而至的黄昏下倏忽远去。
逃难来此的闲汉们闲不住,三三两两围在一起吵闹不休。
“总河衙门里头,那真是金山银海呀……”有人高声叫起来,拍着胸脯说得口沫横飞:“等明个好汉爷们回来,俺也能揣上几锭金花银,瞧好吧……”
满怀憧憬的汉子便张大嘴巴、流着口水加入吵闹:“俺这半世地里还没见过金花银哩……倘若揣上几锭,怎么也得闹上一个齐整小娘耍耍!”
几人谈得入巷,压根没注意身边走过的匆匆路人。
秦虎趁着黄昏时的暮色,领着亲信手下直往屯子南边走去。到了兖州会馆众人暂居之地,手下便进去通报。片刻后,他径直来到一间幽静的厢房内。昏暗的烛光下,赫然坐着杜会首、徐账房等数人,他们神情严肃,静坐不语。
“几位,秦某有礼。”秦虎长身行礼,哈哈大笑着说道:“尽锄奸恶,便在今夜。诸位可不要错过啦,哈哈哈……”
杜会首等人闻言色变。他们原本已猜到对方来意,不过这秦虎竟如此直白说出来,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情,不由得令他们这些人心生惧意。杜会首喃喃说道:“秦大官人……我等立足未稳便如此行事,怕是操切了吧?”
秦虎朗声笑道:“那背主干奴才凌*辱自家小姐,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天爷不开眼,俺们便替天爷收了他,这可不是汤汤现报嘛?”
“此事还须再议呀……”杜会首皱眉沉吟着。
恰在此时,脚步声轻响,一个轻柔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却不知秦大官人打算如何‘尽锄奸恶’呢?”只见进来一位布裙素颜的女子,赫然正是杨三娘。
“嘿嘿,三娘乃是精明之人,想必不需秦某说个通透吧?”秦虎一双眼中精光四射,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子。黯淡的烛光闪烁在杨三娘成*熟丰*润的修长身躯上,斑驳光线下凸凹*玲珑的曲线隐隐约约,寒酸衣裙依旧不掩其风姿,反而更刺*激男人的野望。秦大官人不由自主喉头“咯咯”作响。
杨三娘脸色微沉,淡淡说道:“我等原是商户人家,讲究的是和气生财。秦大官人所说的大事,我等恐怕有心无力啊。”
“哈哈哈……”秦虎霍然起身大笑起来,半响方歇,脸色却已经沉下来:“和气生财也好,有心无力也罢,俺们彪爷既然吩咐下来,倘若做不好,异日怕是不好相见呢?到时,可莫怪秦某不讲交情啦,哈哈哈……”
众人听了他这等赤*裸裸的威胁之言,顿时相顾色变。室内一片寂静,只回荡着秦大官人肆无忌惮的笑声。
与此同时,屯西的原千户家宅后院,韩家小姐娥眉微蹙,不悦地责备道:“五郎,夜色已深,为何外间如此哄乱?”
中左屯千户家的宅子甚大,前后共三进,宽敞坚实兼之环境优雅,韩小姐住得适心。自来此后,她与罗婵儿主仆、许朝山老娘、安孝义家眷等等一众妇孺居住在后院,虽说挤了点,不过逃难路上能得此美宅,倒也谈不上抱怨。可是今个傍晚就听见人来人往闹个不停,不知道有多少人涌进前面两进院子,后院也来了许多妇人、小童,进门后随便寻个地方坐下,一副把这儿当成家的模样。连院墙四周均是人声嘈杂,令她心烦意乱。
面前站着亲兵小旗的头儿蒋五郎,他干巴巴地回报道:“赵爷吩咐的。”
“赵山吩咐的?”韩家小姐听后更恼了,板起俏脸说道:“为何不与我商量?”
蒋五郎赔笑道:“俺哪里知道?不过赵爷交代过,今夜凶险莫测,让小姐不要出门。”
“凶险莫测?”韩思喃喃自语,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神情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的娇*躯一颤,急急问道:“五郎,你可知彪爷手下人马有何动静?”蒋五郎躬身回道:“俺不知道,自有人前去打探。韩小姐放心便是,俺拼了命也要保得你等平安!”
“哦。”韩思冷静下来,吩咐道:“你自去吧,好生做事。”
蒋五郎如蒙大赦,一扭头走得没影。只留下韩家小姐站在那儿,皱眉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