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屯子中部千户所公房一带,马嘶人叫声响起,只见前方黑压压一片。
陈大彪、范化龙、罗瞎子等一干有头有脸的人物正迈步走过来,人群中间有几个健壮汉子,粗布短袍,风尘仆仆,一路谈笑风生。赵山仔细一看,心说这可真巧了,来的一众榆园军头领,他少说认识一半。领头的首领满面风霜,神情不怒自威,正是榆园军中有数的人物——曹县张七。
走到近处,彪爷见到赵山手下的人马在此,不动声色地皱皱眉头,然后便手指夏老头,打算给榆园军头领们引荐。至于赵山,他眼角都不瞅一下。
“有官兵——”人群中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叫声。
众人大哗。
“哪有官兵?”
“谁是官兵?”
人群没头苍蝇般乱叫,还有些警惕性高的汉子便“当啷啷”抽出兵刃,街口顿时一片混乱。
赵山早有准备,一挥手,带着手下围成一个圈子,外边竖起大盾严阵以待。那边榆园军一伙不过五十来人,毕竟是血海里杀出来的,这些彪悍的汉子们反应极快,当即抽刀架弓结成阵势。手脚利索的已经搭上响箭,打算一个不对便与外面人马通报,然后里应外合杀出屯子。
夏老头原本站在前面,事发突然,他挥舞着手臂徒劳地叫着:“收起刀枪,莫要误伤了……”一句话没说完,赵山伸手一拉,便把老头拽进圈子。
彪爷等头领们拼命弹压,大叫:“误会……误会……”
闹哄哄一阵,官兵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挤在公房一带的人已经按照部属分成了大大小小十几股,提刀拿枪互相指着,虎视眈眈,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贼厮鸟,爷爷可不是好惹的。官兵敢来,俺们剁了他的鸟头……”
“官兵在哪?”待人们清醒过来,有人便高声问道。
榆园军人群一分,一个高瘦轻捷身影越众而出,手扶腰间刀柄,站在人前指着前方说道:“他就是官兵!”声音清脆而有磁性,仿佛颗颗珍珠落玉盘。众人听到声音再仔细一看,粗布头巾之下,居然是一位异常美*艳的妙龄女子。
顿时,几百道目光射向赵山一伙人。
“怕不是误会吧?”有人便面带疑惑。人人看得清楚,那姑娘手指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傻三儿所部。都是济宁城内厮混的人物,谁不知道谁啊?彪爷站出来道:“郭二当家,俺们这哪有官兵?怕是二当家误会了吧?”
郭二当家又是指着前方,一口咬定:“就是他。”
众人再看过去,这回看清了,她手指着的人居然就是傻三儿,此刻正手持腰刀,一脸无辜站在那儿……众人惊得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赵山见到郭蓝衣居然把他认出来,走前几步叉手行礼,笑眯眯说道:“七爷,蓝衣姑娘,诸位头领,赵山有礼啦!”
人群见他们居然认识,顿时又是一片喧哗。
秦虎跳出来,扯着喉咙叫道:“他是济宁城中有名的‘傻三儿’,俺们谁不知道?”他赵山名气太大,认识他的就多了,这些人纷纷叫道:“就是傻三儿嘛,偷自个主家,干了自家小姐的,俺们都知道……咋个会是官兵呢?”
有认识榆园军头领的人们便上前解释。末了,张七点点头;他是榆园军起事时的大头领之一,血火中爬出来的汉子,见过的厮杀海了去,只担心自家中了官兵所设的陷阱,被一网打尽。现在既然看情形不像,他也不废话,挥手止住自己人鼓噪,便与彪爷等人携手入内。
身后,凡是有头有脸的大小头领们一拥而入。
进了宽敞的千户所公房大堂,又是闹了片刻方才粗略排定座次。张七、夏老头分坐主座,张七下首鱼贯坐着郭蓝衣等人,赵山认识的萧畴萧夫子、邓克襄邓先生等人赫然在座,还有吴廷贵等另外几位榆园军头领也在此,贴身亲信分伺于后。他们次序井然,神情严肃,唯张七张大头领马首是瞻。
另一边就差远了。夏老头之下,彪爷、范化龙等依次坐下,罗瞎子与几位汉子不甘心落于人后,为了座位差点打起来。至于赵山,被挤到门口末尾处,他也不在乎,自个搬了张木凳靠门槛坐着。头领身边的随从们乱糟糟站在身后,那些之前有过节的便相互怒目而视,一副想吃了对方的表情。
几句寒暄过后,大堂气氛变得稍稍松动。
范化龙望见榆园军几位头领不时把目光朝赵山瞥去,便笑道:“赵爷俺们都认得,有个诨号叫做‘傻三儿’,敢问几位头领,如何就说他是官兵呢?”他话音刚落,立即就有口齿伶俐者给榆园军众人解说,把赵山的“光辉事迹”一一道来。张七等人听着,看过来的目光充满惊疑不定;至于那郭二当家,嘴巴张得能塞个鸡蛋。
这边刚说完,秦虎又站出来说道:“俺们都是顶天立地的爽直汉子,做事讲究一个恩怨分明。可这位赵爷,嘿嘿,吃里爬外,淫*辱自家小姐……可怜那位黄小姐国色天香,居然失*身于下人,还是个傻子,惨不堪言呀……这就有点不讲究了吧?张爷原谅则个,俺秦某不才,却羞与此人为伍。”
“黄小姐?”萧夫子正好坐在对面,闻言吃了一惊:“哪个黄小姐?”
“俺们济宁南城的黄家,听说叫黄纨的……那副花容月貌,啧啧……”有熟悉黄家的便开口解释,旁边汉子们脑海中纷纷浮现出白花花的娇*躯,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哦!?”萧夫子听后显然有点糊涂了。黄小姐他还真见过,当日与另一位韩家小姐落于他手下;赵山一番言谈后,他碍于情面也没为难他们。萧夫子已是年过四十历经沧桑的中年人,阅历丰富,一打眼就看出,当日赵山明显与韩家小姐更亲近,怎么就去招惹黄家小姐呢?亦或其中另有隐情?他心里不摸底,当即咳嗽一声,再也不肯开口了。
“赵公子……”这时,那位郭二当家冷笑起来,斜睨着赵山问道:“你侮辱黄小姐,韩姑娘面前你怎生交代?”
厅中众人纷纷朝赵山看去。却见他抱着膀子施施然坐在凳子上,翘着一只脚,鼻孔朝天望着屋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模样!
“韩小姐……”其中有知道底细的汉子又叫道:“那韩家小姐怕不是已经被他抢入自个房中啦……哦,今日还抢了俺们济宁城内有名的头牌清唱罗婵儿。他娘的,早知道俺先动手啦!”言语中满是遗憾。
“哼哼……”郭二当家目光森然望着赵山,连连冷笑:“赵公子当真好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