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想办法出气
“唯恩书记，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就算这辈子我就这样了我也不在乎，什么提干不提干的我都无所谓。现在我就只有两个心愿，第一个就是希望组织能尽快给慕天正名，再就是要把孩子们抚养成人。”曾博远则不无消极地做了回答。
“博远啊，不是老领导批评你，你这种态度很消极，这不好！要知道，这十年，全中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挚友，还有很多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失去父母的有，失去兄弟姐妹的有，失去子女的也有！可是他们又能怎样呢？难道因为这场浩劫留下的痛苦就不去建设新中国了吗？正好相反，我认为恰恰因为有了这十年惨痛的教训，我们才更应该抓紧时间，才更应该投入我们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尽快让我们的国家建设走向正轨，尽快让人民的生活好起来！”唯恩书记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激动，于是一口把杯中酒给干了。
听了唯恩书记的一番话，曾博远不禁深感羞愧。心下暗自思忖道：“要说该灰心，老书记比自己更有资格更有理由灰心，可是他不但没有，还反过来抖擞精神鼓舞自己，或者这就是自己跟唯恩书记的差距，如果慕天活着，大概还能说出更加意气风发的话来。’想到这里，博远便接着唯恩书记的话说道：“听了您这番话我真是很惭愧！如果慕天要是能活到今天，他是绝不会像我这般消极的，想来倒是我狭隘了。唯恩书记，您放心吧，就为了您这番话，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这就对了，博远，振作起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就连我这棵老帮菜都还信心百倍斗志昂扬的，在我眼里，你还是一把能掐出水来的年轻人呢，更加没有理由消沉。来，咱们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自己也为了孩子们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干杯！”见曾博远跟自己郑重地做了承诺，唯恩书记很欣慰冲曾博远举杯说道。
“干杯！”曾博远跟唯恩书记用力地碰了一下杯子，然后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博远和唯恩书记就这样一边聊一边喝，一直喝到了后半夜，孩子们都睡觉了，唯恩书记才意犹未尽地下了炕，说要回去。博远要去送他，他说什么也不让，说自己既没喝醉又没老得走不动道儿，这么两步路还要人送啥。唯恩书记离开以后，博远拉着伊锦陪自己又喝了几杯才睡了。
四人帮虽说被打倒了，然而十年浩劫后的中国却是百废待兴，短时间内人们的生活并没有明显好转，对于大多数家庭而言日子仍旧很艰难，而曾博远一家的日子似乎还要更艰难些。尤其是秦晓和云曦上学以后，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拮据了。每每不到月底，曾博远夫妇俩人的工资就都用光了，不得不出去借钱，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先还了上个月的债，剩下的钱又是坚持不到月底的，于是又要出去借，借完等下个月发工资再还然后再借，总之，月月都得靠借贷过日子。
然而日子虽说艰难，但是伊锦总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们吃饱穿暖，孩子们因为有了伊锦无微不至的照顾，加上兄弟姐妹终日热热闹闹地相伴在一处，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对于博远和伊锦而言，没有什么比看见孩子们在一起和谐相处更让他们高兴的了，即便因为生活的拮据和窘迫，伊锦经常为了有这顿没下顿的日子发愁，但是有孩子们在身边笑着闹着，倒也不觉得生活如何沉重似的。
说起这六个孩子来，那要数云曦的故事最多了。别看云曦才上小学一年级，她干的那些稀罕事儿可是够讲上三天三夜的。就说博远给他们每个孩子做的那个长条的小木头箱子吧，箱子里有个隔子隔着，一边放点儿贴身的衣物，另一边则放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的。秦晓的箱子什么时候打开都是整整齐齐的，一个隔子里放几件贴身的内衣，另一个隔子里放几本儿小人书连环画什么的，再没其他东西了，看上去那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云曦的箱子可就不一样了，尽管打开看好了，绝对够开一间杂货铺的，什么弹弓，玻璃弹子，皮筋，毽子，羊拐，人头像，烟盒，粉笔头儿，火柴盒儿……那是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最离谱的是有一次不知道谁给了她两颗鸟蛋，她宝贝得不得了，生怕被别的东西挤碎了，于是找来一个小罐头瓶儿在里面塞了点儿草，把鸟蛋小心翼翼地放在草上然后又把罐头瓶儿放进箱子里藏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的早上她打开箱子突然发现有一个鸟蛋的壳破了，竟然从里面挤出一只小鸟的头来，黄黄的嘴丫子，紧闭着眼睛耸拉着脑袋，云曦见了兴奋地叽里哇啦地叫了一个早上。
云曦刚上一年级的那个冬天，胡同里斜对门儿新搬来一家姓王的，这老王家有四个儿子，最小的上初一，最大的都已经读高中了。老王家的这四个小子很不是玩意儿，经常仗着比云曦的四个哥哥年长几岁找茬欺负他们，云曦眼见着哥哥们因为打不过王家四兄弟常常吃亏，于是看得眼睛冒火，恨不能狠狠地揍王家四兄弟一顿好替哥哥们出气，只可惜她年纪太小，又是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王家那四个生龙活虎的半大小子？虽然打不过，可云曦也不甘心被欺负。于是她便想了个不用打架也可以出气的办法。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后，云曦用一个塑料桶装了一桶水放在了厨房靠近门口的角落里，伊锦看见了，问她装水做什么，她也不说做什么，只说有用。等到夜里所有人都睡着之后，根本就没合眼的云曦却从炕上偷偷地爬起来穿好衣服下了地，然后又偷偷地摸进厨房提上那桶水悄悄出了房门。
云曦年纪太小，水桶又很重，所以她废了很大的力气又歇了好几次才终于把那桶水从自家的院子一直提到了老王家门口，随后，她又跑回自家的院子拿了把铁锹回来。
东北的冬天本就寒冷，加上又正是三九严寒的时候，更还是在夜里，又刚下过一场雪，那天气别提有多冷了。云曦忍着刺骨的寒冷用铁锹在老王家大门的门坎上堆了一些雪，然后把整整一桶水都浇在了门口的雪堆上。换了别的女孩子，又是这样小的年纪，没有人会有云曦这样的胆量半夜里一个人到外面来搞这样的恶作剧，更没有人会像云曦一样在这么冷的寒夜里放着热乎乎的被窝不躺跑出来受这份累遭这份罪。然而云曦不是别的女孩子，她就是她，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就算吃苦受累也还是要报。总之，云曦为了实施她的复仇计划可真是没少费心思更没少费力气，不过好在她的心思和力气都没有白费，第二天早上老王一家起来之后发现院门给冻得死死的，怎么也打不开。因为有要上班的，还有要上学的，最终老王家一家不得不爬墙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