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检查没发生什么意外,毕竟在原浅之前进来的人呆在帐篷里的时间不短,如果受到感染,早就变异了。
实际上,军队也并非残酷得一点情理都不讲,几个身上有伤口却没有表现出不适的女性被隔离观察,如果七个小时以后安然无恙就算通过检查。
原浅身上没有伤口,很顺利地通过了检查。她依然有些担心维撒琉斯,除了帐篷便望向另一边男性检查的帐篷。
“原浅!”维撒琉斯的声音在之前停好的房车边响起。
原浅回过头,他正坐在房车边上,和几个人围成一圈,似乎正在闲聊。
“你早就出来了?”原浅顿时觉得自己的担心全都白费了,人家轻而易举就瞒过了军队的眼睛,还有心情跟不认识的人聊天。
“上车吧。”他没有回答她,站起来跟其他人一一道别,简直跟真正的人类没什么两样。
原浅打开车门先上了车,维撒琉斯在她身后关好车门。
“我们不去营地里面吗?”原浅坐上副驾驶,回头看向维撒琉斯。
之前他们看到过,军卡围出的营地里除了军人,还有普通人。
“进去不是那么容易的,”维撒琉斯说,“你以为为什么还有人在营地外面。”
“什么意思?”原浅摸不着头脑,难道不是通过检查就可以进入营地受军队的保护?
维撒琉斯的手背上也印了一个名字印章,因此,原浅并没有怀疑他没有接受检查自己跑了回来。
“营地里坐着的那些不是我们之前想的普通人,他们都是有异能的。”维撒琉斯说道,“普通人只能呆在营地外,关于进入营地内部的问题检查的帐篷里有贴通告,你没有看到吗?”
原浅心说我担心你被抓住,哪还有心情去研究通告。
维撒琉斯见她没回答也不深究,继续说道:
“异能者的待遇很高,军队提供一日三餐、饮用水和衣物,并且在营地内提供帐篷,十人一个。明早出发前往安全区时,没有车的异能者可以乘坐军车,有车的异能者的车将优先通行,紧随军卡,并由军队提供汽油。”
“你怎么知道?”原浅好奇,通告写得这么详细?难道不怕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吗?
“你以为我刚才是在闲聊吗?”维撒琉斯似笑非笑。
呃……原浅心虚地别开眼,她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另外,每个异能者可以带一名家属进入营地,但军队不向家属提供额外的其他待遇。还有,普通人缴纳一定数目的物资也可以进去,同样,除了进入营地没有其他待遇。”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进去?”原浅莫名其妙。
既然军队在招募异能者,而且营地里已经进去了那么多异能者,她就不用担心只有她自己有异能而被抓起来研究的问题。她有异能,又可以带一个家属;或者,退一万步说,她不暴露自己的异能,她空间里的那些物资想来也足够让他们两个人都进去,也依然足够他们生活。
“从光脑的数据分析上来说,弊大于利,所以我不建议你进去。”维撒琉斯说,“接受那些待遇,就相当于加入军队,这意味着服从命令。军队招募异能者的目的,总不会是把他们供起来,危险的任务必层出不穷。而缴纳物资一途,军队只在营地中提供一个只能坐着的位置,没有帐篷,我们明早就出发了,花费物资进去呆这么一小会,并不合算。”
他说的没错。原浅想,这样的世道,能独善其身已是奢求。大部分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心态。也许下一秒,就有人因为什么变故而失去生命,谁也说不上来,这个失去了最宝贵东西的人是不幸还是解脱。
两个人沉默下来,原浅草草吃了几口东西,锁好车门,就进卧室去睡觉了。维撒琉斯独自一人坐在驾驶席上,为防出现什么变故,没有进入待机状态。
夜色迷离,映在他漂亮的玻璃般的浅灰色眼珠上。仿佛是消磨无聊时间的消遣,他像在沉思着什么他并不关心答案也永远无解的难题,脸上流露出莫测而漠然的神情。
复仇这个千年万年间被无数诗人与作家用不同的、或美好或朴实的文字探讨过千百次,却依然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为所有人赞同的对与错的答案的命题。它对于维撒琉斯来说,也仅仅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无意义命题。因为无论他得出的结论是它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不会影响他之后的任何决定。
天色逐渐黑了下来。营地里、营地外的灯光都逐渐熄灭,除了军队里巡逻守夜的士兵们在无声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大部分人似乎都已进入梦乡。
然而夜色不能阻挡维撒琉斯的目光,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情况。
营地内的军人和异能者从帐篷里走出来,悄悄地爬上军卡或是走出营地上了自己的车。
当车载电子时钟的数字由21:59变为22:00之时,最前方的两辆并排的军卡点亮了它们的大灯,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清晰,却也那么微小。反重力系统开启,所有的军卡和十多辆私家车无声地升空,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多数人都在军队的“保护下”安心地沉睡着,享受着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睡眠。
维撒琉斯启动房车。因为他们几乎是最末几个到达这里的幸存者,所以原浅的房车停车的位置非常靠后。维撒琉斯驾驶房车,顺着临时营地入口前留出的两排车道向前行驶,追赶着军车车队。而沉睡的普通人的车队中,只有寥寥数辆悬浮车警觉地发现军车的离开,驶入车道,跟随军车。
军队并没有阻止包括原浅的房车在内的这几辆私家车跟随,只是加足了马力向前赶路。
房车悬浮升空时的震动惊醒了原浅,她爬起来走出卧室:
“怎么了?怎么突然开车了?”
“军车和异能者的车趁夜出发了。”维撒琉斯沉声说。
“怎么会?为什么?”原浅看着前面随着逐渐远离临时营地的军车车队而依次打开车灯的一辆辆军卡和私家车,不敢相信。
“这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来的安全区的面积是有限的。”维撒琉斯冷冷道,“军队,异能者的人数本来就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同时行动的人越多,目标就越大大,吸引的丧尸群就越大。反而若那些普通人留在那里,还可以吸引一部分丧尸。”
“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原浅脸上起了怒色,“军队的天职难道不是保护平民吗?”
“事实上,军队优先保全了在末世生存能力更强的异能者,从全局考虑,这有利于人类种族的延续。这样的抉择无可厚非。”
“可他们不是无力保全普通人!”原浅怒视着维撒琉斯,“这不是危急时只能够保全一方的抉择,他们为了自己,抛弃了普通人。掉头回去,维撒琉斯,马上!”
“不,不行。原浅,哪怕那些普通人中有藏起来的异能者,加上你,数量也不会超过十个,可那超过百人的队伍会引来源源不绝的丧尸群。不到十个异能者保护不了他们所有人,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路上。而且,安全区不够大,不会接纳所有人的。”
“多一个死在丧尸嘴下的人类,就会多一个食人血肉的丧尸。”原浅明亮的琥珀色眸子毫不退让地直视维撒琉斯,“安全区是用来保护无力自保的普通人的。如果军队已经功利到安全区只接纳有用的人而放弃所有无力自保的人的地步,我相信,人类就离灭亡不远了。”
“那么,现在死在丧尸嘴下,和苟延残喘几年,甚至更短的几个月,又有什么区别!”
“掉头,或者我关掉你自己来开。”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维撒琉斯没有办法拒绝。他沉默地避开原浅的眼睛,调转车头,开向原先临时营地的方向。
近百辆私家车依旧安静地停在原地,熄着灯,和它们的主人一样沉睡着。维撒琉斯长鸣车笛,惊醒了所有人。
原本静谧的夜吵杂起来。当幸存者们看清楚军队原本驻扎的空地,他们惊讶,他们愤怒,他们咒骂。所有坐在车的驾驶位的人都发动自己的车,打开车灯,快速向安全区的方向追去。维撒琉斯立刻巧妙地调转车头,混入启程的车队中。没有车的人,就只能跟着车队奔跑,哀求着希望哪个有车的人能带他们一程,却没有理会,很快就被远远地落下。
而不远处,是已经被声音吸引过来的大队丧尸,兴奋地嘶吼着,扑向那些被落下的奋力奔跑的人。
哀嚎声响彻夜空,鲜血染红地面。这是以生者作祭的盛大祭礼,这是不死者狂欢的饕餮之宴。
不多时,那些被噬咬得不成样子的尸体,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同样开始追逐着前方那些挣扎着奔跑的活人。
有的人还在跑着,追逐着那一丝生存的希望;
有的人停下脚步,哭得歇斯底里,放弃一般地瘫坐于地;
有的人偶尔回过头,若看到丧尸离得近了,就把身边的人推到身后的地狱里。
原浅闭上眼睛,压下胃里一阵阵痉挛。维撒琉斯再次调转车头的速度太快,当她看清身后被留下的步行幸存者时,救援已来不及,她只能眼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变成追逐血肉的亡魂。
现在,她只能希望,这个车队里逃生的所有人都能平安地到达安全区。
“如果有下次,维撒琉斯,我就销毁你。”原浅冷冷地说。
维撒琉斯没有回答,开车的身影仿佛溶进了夜色里。原浅也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她径自坐上副驾驶席,看着车外看不清景物,像是戒备着可能发生的危机,也像是放空思绪发着呆。
原浅知道维撒琉斯只是不懂。他的程序里默认的第一优先的行为,就是保护主人的安危。机器人都是这样,再智能的机器人都不能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思维方式,因为人类很多的行为是受着感情支配的。机器人不懂感情,不是科技难以达到,而是设计师们刻意不去制作这样的程序——没有人想要重复几十年前名为生存革命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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