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莫名其妙的马文才
好长时间了,门外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心生疑窦的凤飞清,忍不住推门而出。
吱——房门推开了。
清亮的眼眸,淡淡扫过四周,一抹孤疑,浮上她的淡眉。
奇怪,按照马文才的个性,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才是啊,怎么这会儿,却不见人影了呢?凤飞清眉宇之间微微凝起。
蓦然,远远的,一道熟悉而悲愤的笛声,传入她的耳际之中。
笛声幽幽,淡淡的悲伤,溢满她的心间。
心中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凤飞清,跑出去,快跑出去。
一阵风吹过,凤飞清的身影已消失在长廊的尽头。转角而来的梁山伯,看着凤飞清那远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多看了一眼。
英台兄这么急着跑出去,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想着,还是放下心来,梁山伯决定跟上去瞧一瞧。
那边,凤飞清顺着笛声的来源,找到了后山的红枫林。远远地,她看到一袭锦袍银衫斜斜地靠坐在树桩上。
碧透莹润的长笛,正在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把玩着。
不同与初见的模样,干净白秀,温柔俊逸。
此刻的他,没有束发,黑亮柔软的一头青丝,若山水泼墨一样,在发尾处勾勒出微微翘起的动感,整个人看上去慵懒而迷人。
绣着金色纹理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大片光滑如雪的肌肤,他的眼瞳似在半醒半梦之间,晃荡出江南迷离的晓月之色,令人忍不住被他邪恶魅惑之态而深深地震撼住。
这个初见美得过于精致的俊秀少年,这个再见美得过于邪魅的慵懒少年,无论那一种风情的流露,都让凤飞清内心波动不已。
更让她吃惊的是——他会是,会是那个在红枫林中指点她的吹笛高人吗?
盯着他手中的玉笛,凤飞清竟然凝视得有些发呆了。
少年长而浓密的睫毛,随风微微颤动而起。也许是凤飞清注视得太过放肆,她的目光太过热烈,以至于少年无法保持脸上懒散的神情。
他漂亮的剑眉,似皱了一下。
但在他起身迎上凤飞清的时候,他美丽的桃花眼中,那一抹不满的光泽,早已不见踪迹。留给凤飞清的,是温柔含笑的目光。
“这位公子,有事吗?”
凤飞清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有一刹那红了脸颊。她有些尴尬道:“抱歉,在下上虞祝英台。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听到笛声吸引所至。请问刚才的曲子,是公子吹奏的吗?”
俊逸少年淡淡地笑开,桃花眼中光泽清亮。
“在下京都暮青雪。这笛子吗?无聊之时,偶尔吹吹,打扰了公子读书,真是歉意得很。”他抱拳致歉道。
凤飞清清眸一亮,她笑道:“暮公子谦虚了。我虽然不会什么乐器之类的,但是你的笛声吹得真动听,我很喜欢听呢。”
“是吗?”暮青雪抚着手中的玉笛,温和一笑。“多谢公子赞赏了。”
“不必客气。”凤飞清含笑应对道。
“英台,英台——”此时梁山伯匆匆赶到。
凤飞清看着满头大汗的梁山伯,她从衣袖中取出一块手绢,递送给他。“山伯,擦擦吧,一头汗水。”
“谢谢。”梁山伯憨笑着接过,他擦了擦额头。
凤飞清摇头无奈地看着他笑道:“山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梁山伯放下手绢,递还给凤飞清,他道:“没什么事情,只是快上课了,却看见你一个人匆匆地跑过来,担心你发生什么事情,所以这才跟过来看看。”
“山伯,你也太会操心了。放心了,我很好。”凤飞清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将身后的俊逸少年介绍给梁山伯:“山伯,这位是京都暮青雪暮公子,刚才马文才戏弄我,还全靠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呢。”
“在下会稽梁山伯,多谢兄台相助之义。”梁山伯彬彬有礼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暮青雪笑道。
“暮公子,马上要上课了,在下也不便跟公子多说了。这样吧,下次有机会相见的话,我祝英台定然请公子吃饭,算作今日相助之义。”凤飞清告辞道:“山伯,我们回去上课了。”
“嗯——”梁山伯点了点头,朝着暮青雪一拱手:“暮公子,留步。”
他们二人携手回书院上课,迎面一个书童模样的清秀小子,与他们擦肩而过。当他看到凤飞清时,他立即嘴角弯成一个圆型,目光惊愕。
“小关,你看什么呢?”暮青雪奇怪自己书童盯着走远的凤飞清。
“公子,那个人,刚才那个人,我们在上虞的时候见过了。”小关回神道。
“哦?”暮青雪以眼神示意着小关说下去。
“公子,你难道忘记了吗?我们在上虞的时候,去过一家很有趣的笑笑麻将馆。而那位公子,他就是那麻将馆的老板啊。”小关道。
是他?
暮青雪桃花眼中,眸光流转,有些微愕。
凤飞清跟梁山伯走进课堂时,那上课的钟声已响过三下。
课堂上,美丽大方的谢道韫正向着众位学子介绍着自己。她的身侧,陈夫子默默地站在旁侧,神情看上去有些抑郁。
此刻他们跨步进了课堂,本低着头的陈夫子立即抬高了下巴,但见他一脸不满地看着他们两个。“梁山伯,祝英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那么晚到课堂?”
“虽然事出意外,但山伯上课迟到了是事实,夫子责问理所当然,学生定当谨记在心,还望夫子见谅。”梁山伯躬身施礼道。
凤飞清却扯了扯嘴角,有白眼泛动的欲望。陈夫子这摆明了是迁怒于人吗?这书呆子就算说破了嘴,此刻也不会有任何效果的,笨蛋!他究竟懂不懂得转个弯,走个窍门啊。
凤飞清暗叹不已。
陈夫子隐怒的目光,直直地朝她横来。
“祝英台,梁山伯知道自己错了,那么你呢?”
凤飞清淡笑着迎上他肃然的面容,她道:“夫子,今日学生到课迟了没有过错。”
满座哗然。
陈夫子的八字胡开始抖动起来。“祝英台,你迟到了,你还有理了?”
“夫子请息怒,学生有正当的理由让夫子相信学生是没有过错的。夫子,想必你也知道,今日是谢才女上尼山教学的日子。而众位学子呢,都慕名而去夹道欢迎,这使得今日尼山书院两道挤满了人群,喧闹异常。学生为求读书清静,只得去后山僻静地方读文。这不时间过了,学生也未可知,直到梁山伯来找学生,学生这才匆匆赶来,以至于上课延误。”凤飞清言辞清晰,条理分明,竟然让人驳斥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
然而她的这一番言论,分明就是暗示着因为谢道韫上尼山,才会导致他上课迟到。这让满座的学子惊讶不已。
他祝英台怎么敢在谢道韫面前说那么无礼的话来呢。
旁侧的陈夫子,八字胡柔顺了下来,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笑光,似有意地飘了一眼谢道韫。“自古红颜多祸水。”他自言自语道,声音虽然轻飘飘的,但还是传到了众位学子。众位学子还来不及反应,陈夫子已吩咐道:“祝英台,梁山伯,既然理由得当,本夫子也就不责罚你们了,你们快回到坐位上去,好好地听谢夫子授课,明白吗?”
凤飞清眨了眨眼睛,她嬉笑道:“学生明白。”
“去吧。”陈夫子得意一笑,仰着头,底气十足地挥袖出了课堂。
凤飞清看着他远去高傲之态,忍不住嘴角扯开,笑意流淌。她正待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谢道韫却唤住了她。
“祝英台,是吧?”柔润的眼波中,晃动着慧黠的光芒。
“正是学生。”凤飞清有礼地回道。
“你,很聪明。”谢道韫含笑地看着她,那柔柔的目光,竟夹带着精锐的光色。她似旁观棋局的人,一眼便看透了凤飞清耍了什么花招。
凤飞清被她看穿,毫无半点尴尬之色,她从容镇定地迎上谢道韫直视的目光。拱手一抱拳道:“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比起夫子大智若愚的风范,学生这种雕虫小技,哪能入得了夫子的眼?”
谢道韫淡淡笑开,她道:“既然知道,那么以后可要好好学习了。”她凑近凤飞清,嗓音低低的,带着三分威严。
凤飞清抬眸,清亮透彻的眼瞳,闪过一抹坚定。“聆听夫子教诲,学生铭记在心,定然好好学习前辈的智慧,期望他日大鹏展翅,遂得凌云志。”
“志向不错,去坐下吧。”谢道韫淡然吩咐道。她翩然转身,缓缓走向堂上,纤纤玉指轻动,翻向案台上的书卷。
哗哗哗——门外,不知道何时,一位绝美出色的少年站在了那里。
他,身着一袭月牙白的锦衣绣袍,那玉带上的环佩流苏,在风中轻轻地摇摆着。
“暮青雪?!”
凤飞清哗地一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她有些困惑地盯着暮青雪,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是来找她的吗?
本在睡梦中徜徉的马文才,闻听到动静,他浓烈的双眉微微凝起,他非常不悦地盯着凤飞清,非常不喜欢她如此的目光看向门外的俊逸少年。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谢道韫惊奇地看着门外的漂亮少年。
她一向温润含笑的清波,此刻荡起了细细的浪花。
暮青雪是谢道韫的师弟?
这——这也太戏剧化了吧?凤飞清听得有些发呆。
暮青雪看着有些呆滞的凤飞清时,他淡笑着点了点头,算作向她打了招呼。而后他啪地收起手中的白玉折扇,飘然走向谢道韫。
“师姐,好久不见了。”他的桃花眼中,一抹怜惜的柔光,一闪而逝。
“小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谢道韫眸光微闪着,有晶莹的光泽,在她的清波之上闪耀而起。
“师父他老人家挺好的,就是有些想师姐了。此次青雪下山探亲,刚好听师姐府上谈起,说师姐你被人请到了尼山书院授课,这不,青雪正遵家父之命上尼山求学,正好可以跟师姐相聚了。”暮青雪朗笑道。
“小师弟,还真是巧呢。”谢道韫还想说什么。
一道冷冷的音色传来。“这里究竟是上课的地方,还是谈情说爱的地方啊?若要叙叙家常,请夫子另找地方。可不要在这种地方,否则的话,就是玷污了孔圣人。”
凤飞清侧头,愤然地瞪了马文才一眼。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呢?
马文才懒懒地看了她一眼,继续趴在桌子上,闭上了一双琥珀眼瞳。
堂前,暮青雪漂亮的桃花眼中,星星一样的火光跳跃而起。
谢道韫却摇了摇头,告诫暮青雪不可造次。
“师姐,他——”
“算了,青雪,你先找个位置坐下来,他说的没错,确实是我做夫子的失礼在先。”谢道韫用眼神示意暮青雪不要冲动。
暮青雪只得收敛了眼瞳中的怒意,他找了一个空位坐下,位置正好隔着走道对准了凤飞清的位置。
“暮公子。”凤飞清朝他友善地笑了笑。
“不用如此生疏的,你我从今日开始就是同窗了,以后就叫我青雪吧。”暮青雪优雅地安坐到位上,迎着凤飞清,他深邃黑亮的眼瞳里,一抹莹润的光泽淡淡地晕开。
凤飞清舒然一笑,她道:“既然如此,你以后也叫英台吧。”
咳咳——急促的咳嗽声,刺耳地响在身后。
凤飞清怪异地转身,看到马文才阴沉的眼瞳,死死地盯着她。
这个马文才,他最近发什么神经啊,老是莫名其妙地盯着她看,莫名其妙地对着她发脾气,真是个幼稚的家伙。
凤飞清嘟嚷着,回转身来,坐好。
暮青雪他含笑的目光飘了飘凤飞清,又看看了森冷幽沉的马文才,不知道为什么,他完美的唇线,意有察觉似的,微微向上扬起。
噔——噔——噔——下课的钟声响起。
凤飞清想到自己先前的承诺,便走到暮青雪的身侧,淡笑道:“青雪,我刚才说过,要谢谢你的相助之义,要请你吃饭的。现在刚好,我请你下山去清风楼吃大餐,不但可以感谢你的相助,同时还欢迎你来尼山书院就读。”
“英台的好意,青雪心领了,只是今日刚上尼山书院,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青雪就不便去了。”慕青雪柔润的眼神飘向已踏出课堂的谢道韫,口吻中自然地流露出一抹焦虑之色。
凤飞清眼波一转,似明白了。
她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去吧,加油。”推了推暮青雪,凤飞清朝他眨了眨眼睛。
暮青雪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但还是朝凤飞清致谢道:“多谢英台了。”转身,如风般地紧跟远处一道翩然的身姿而去。
“英台,你刚才跟青雪说什么呢?感觉怪怪的。”梁山伯看得有些迷糊。
苟巨伯勾起他的肩膀,笑道:“山伯,等你脑袋瓜子里头有一根筋开窍了,你就能看明白了。”
梁山伯还是一头雾水中。
凤飞清笑道:“巨伯,你就不要跟山伯开玩笑了,他啊,眼里只有书,书,书,哪里还看得到有趣的玩意啊。”她抬手,点了点梁山伯的脑袋。
却被一股强大的冷气压逼得缩了手。
马文才就在她的身侧,神色阴晴不定。
他的琥珀眼瞳中,一道强大的寒流,不断地流泻而出,似要冰冻流动的空气。
凤飞清怒瞪着他。“马文才!你最近阴阳怪气的,你究竟搞什么鬼啊。要是想修理我的话,你尽管光明正大地对我明言,我不怕你,你尽管放马过来吧!但是千万不要像个怨灵似的,整日地盯着人家。这日子,还让不让人活了!”她真的火大了,连日来遭受莫名的低气压、寒流、抑郁,她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