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绯色的欠片

九岁的时候，艾文#艾普特斯度过了他最后一个生日。

……

鲜明的色彩填满了他的整个视野，

红色的光，蓝色的光，金色的光，各色各样的光就好像烟火一样闪耀，

然后是血，成片的血，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染成绯色，

畏惧，愤怒，暴躁，疯狂，

洋溢着如此众多的负面情绪，

尖叫，哭泣，怒斥，挣扎，

充斥着如此众多的人间恶意，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猩红，

冷，刺骨的冰寒，

像是噩梦一样，像是地狱一样

闭起双眼，再次睁开，这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所以这不是噩梦，

这是比噩梦更加恐怖的现实，

所以这里不是地狱，

这里是比地狱更加恐怖的人间！

……

艾普特斯，

站在屹立千年的罗兰大国背后的黑暗，

与皇家骑士团——尼弥西斯，并列被称为“帝国的双壁”，

而身为整个艾普特斯家族的下届当家，家族中唯一的少主，

艾文不是没有看过这样的景象。

他杀过人，早在他六岁的时候。

至今仍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匕首刺入那个人心脏中的触感，白的黄的油脂，红的黑的鲜血，

那之后他吐了很久，他哭着求自己的父母，

“我不想要杀人”

他真的不想要杀人，

除了变态，没有人会没有理由地杀人，即使那个人是最差劲的人渣，

但是他不得不杀，

因为他的父母是整个艾普特斯家族的家主，是在悄无声息之中制裁帝国阴暗的影之王，

因为他是整个家族数十年来最有天赋的孩子，拥有“无上之才”称号的神眷之子，

所以，他不得不杀，他不得不习惯这一切，

不断地杀，不断地杀，

学习怎样一招致死，学习怎样隐藏自己的杀意，

杀手需要杀人的手感，他同样需要……

他杀过四处逃窜的罪犯。

他杀过满肚子都是油脂的大臣。

指间的鲜血可以被水冲走，但是杀人的那种感觉犹如跗骨之毒一般，在他幼小的内心留下阴影，即使是时至今日他看到肉食依然会反胃，但那是另一回事了，作为整个家族的少当家，他无疑是担得起艾普特斯这一家名的！

不过即使是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地狱，少年依然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因为在被杀的人是他的父母！

因为在被屠戮的是他的家族！

他想不通这一切，

他知道他的父母杀了很多的人，

但是他的父母同样不喜欢杀人，

除了变态，没有人会没有理由地杀人，即使那个人是最差劲的人渣，

他的父母同样有着不得不杀人的理由，

在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只是光明是无法支持一个国家的，艾普特斯家族是整个罗兰的阴影，

为了支撑起这个国家，所以他的父母不得不杀人，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会死？

这种事情纵使是他是怎么想都无法想明白的吧！更何况在这一切的面前他已经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了，

要知道即使他是艾普特斯家族的下届家主，整个杀手组织的少主，他也只是一位仅仅只有九岁的孩子！！！

对于一位仅仅只有九岁的少年来讲，没有喊出声，也没有发疯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作为一名杀手，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音调，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但是他却无法控制在自己的胸中翻涌的那种情感！

泪水，止不住，那是少年的悲伤。

闭起双眼，捂住双耳，将父亲赠与自己的匕首，紧紧地抱住，

仿佛想要从中获得力量，

空气刺骨的冰寒，他只得将自己孱弱的身躯缩得更小，蜷缩成一团，

更小，更小……

（无音）

隔离间，

在主卧与副殿之间的密室，

特殊的构造将魔法的波动完全隔离开来，无论是光明还是温暖这里都不存在，四周的壁画也尽是些长着长角张牙舞爪的怪物，所谓的“神弃之地”也不过如此吧？

黑暗过于冰冷，这是与世隔绝的角落，是只有对家族罪大恶极的人才会被安排到这里的处刑间，但是此时这里却成为了最好的藏身之所，

当他的父母讲他塞入这里的时候他还未能回过神来，

“活下去！”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说着这句话的他的父母最后看向他的眼神是不甘，还是愤怒？

少年就蜷缩于此，像是一只苟延残喘的丧家之犬。

一天，两天，三天，

当他饿得忍不住出来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已经是一片灰烬了，

艾普特斯家族，

与历代罗兰皇帝最为亲近的家族，

如今它的威名和恶名也与这些房屋一道化为灰烬，

暴雨下个不停，

他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不断地走，不断地逃，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是怎样从那片废墟之中逃出来的，

尸体，尸体，尸体！！！

无论在这里怎样寻找，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色，

无论是自己的父母，还是照顾自己的同伴，他都无法区分出来了，

整片废墟没有活人，方圆百里没有活人，整个城镇都没有活人！

曾经繁华的城镇如今变成了死亡之都，

畏惧！

愤怒！

暴躁！

疯狂！

少年不知奔驰了多久，终于摔在了地上，暴雨仿佛不会停息一般拍打在他的周身，

弑父！灭族！屠城！

他知道的不知道的，理解的不理解的字眼在他的周身打转，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对活着的感动？

对死亡的畏惧？

对凶手的愤怒？

对父母的悲伤？

他只觉得这是一场噩梦，一场不会醒的噩梦！

雨水和大地的感觉是一样的冰凉，泥地前所未有的冰冷，

“我是要死了吧！”他这样想到，

不过死了也好，

也许只要自己死了这可怕的恶噩梦就到了尽头，

“死吧，死吧”

这是死神的低语，还是噩梦的另一边父母的呼喊？

他翻了一个身子，想要死得舒服点，

这时之前藏在他怀中的匕首掉落出来，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响音，将他从迷茫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依然不想动，但是却清醒了几分，

雨水滴滴答答的，豆大的水滴从他的发梢滑落，天空灰蒙蒙的，仿佛驱不散的忧郁，

他想了想，吞咽了一口口水，抓了一把泥巴咽了下去，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活下去，”他如是想到，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活下去！”

摔倒再站起，再摔倒，再站起，

他跑了起来，

离开这个没有人的废墟，

离开这个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小镇，他跑了起来，仿佛要将自己最后的力量用来奔跑一般飞奔了起来，

向着温暖的地方，

向着有光的地方，

……

那一年他只有九岁，然后，他的少年生涯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