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胖子并不是一个吝于请客的人,不过,他之前纠正计洪请客的说法,显然是因为在场的人之中还有一个更应该请客的“冤大头”,没错,这个人就是秦风,作为新科名厨,意味着事业与收入双双获得了大丰收,理应比别人更应该请客。
“那就说定了,今天我请客,明天风哥请,后天就轮到大计师傅。”胖子的心情很愉快,他不假思索答应了请客,当然,也顺便把秦风给拉下了水。
“行,那就按你所说的排班请客吧……对了,和你女朋友发展到哪一步了?”
“小莲啊,呵呵,挺好的……”胖子的笑容有些勉强,可能在秦风出走的这一段日子,他们二人又发生一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故事,秦风虽然有所察觉,不过,这里毕竟是炉灶间,胖子与计洪兄弟的关系也远未到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秦风只是点点头,更多详情,他打算再择机单独问他。
作为名厨,秦风的工作任务还是十分轻松的,除了他要完成他名下的两道限量供应招牌菜之外,其他的烹饪任务照例是不参与进来的,退一万步说,即使你闲得发慌想要烹饪菜式,招牌菜之外的工作也只能以普通厨师身份参与,以免给外人传达名厨的名菜不值钱的错误印象。
秦风当然不会觉得他已经闲得发慌了,再说,他的招牌菜,88份金汤鲍鱼紫菜卷与单独的8份一品蟹黄豆腐,料理起来也不是一挥而就那么简单,尤其是小鲍鱼的挑选与改刀切花,这些工作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和计洪招呼一声之后,秦风就带上胖子去二楼挑选新鲜的小鲍鱼。半道上,秦风问胖子,和曹莲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连笑容都要勉强挤出来,就差要哭哭啼啼掉眼泪了。
“风哥,不瞒你说,小莲真是个好姑娘,可……我就是觉得配不上她啊……”没有了外人,胖子也不藏着掖着了,痛痛快快说出了实情。从曹莲本身来说,实际上她是认可胖子成为她的男朋友,只不过,任何一个社会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圈子里有着形形色色的复杂关系,既有关系极好的,又有关系非常糟糕的。胖子现在遇到的问题就是,曹莲的同事当中有一些与她关系不太协调的人,得知她找的男友只是一个厨子之后,隔三差五就当着她的面炫耀,而炫耀的方式又不一而足,大到房子车子,小到首饰衣物,可以这么说,每一天都能翻出新的花样挤兑曹莲。
日子久了之后,曹莲也难免会向胖子抱怨。当然,抱怨并不是常态,更多的时候,曹莲只是抱着胖子委屈地哭泣。如果说,二人之间刚开始交往的时候,胖子心里还有着某种功利性,不管怎么说,先把曹莲骗成自己的老婆再说,可当曹莲一次两次地受了委屈,而胖子又悲哀的发现,他连不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这一条都做不到之后,终于产生了放手的念头。
“风哥,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小莲是幼儿园老师,有时候,一些马大哈家长忘了到幼儿园接孩子,轮到小莲留在幼儿园看护,我甚至都不敢去她学校接她去……别的老师的男友,或者老公去接女友老婆,即使不是豪车,但至少也是四个轮子的吧……我呢,难道我开着电动自行车去接小莲,无端端再给人以取笑小莲的笑料吗?”说这些话的时候,秦风居然都听不出胖子的言辞带有半点激愤,有着的,只是深深的悲哀。
秦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胖子。是的,胖子很努力,他每天做完了切配工的活之后,休息时间还去别的酒店打工挣外快,可这又能如何,他还是一个厨子,甚至都不能算厨子,只是一个力争能有机会成为厨子的有志青年而已。
“既然你知道小莲是好女孩,那你就更应该牢牢把她抓在手里,记住,不到万不得已,永远都不要轻言放弃!”秦风现在能做的,只有给胖子以精神鼓励,至于其他的实质性帮助,暂时他还没想好,以后有机会再说。
“风哥,我好像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胖子苦笑着说道:“上个月的月底,小莲的例假没来……”
“咝……”秦风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倒不是惊叹胖子的中标率,而是想起和花月辰与岳语夏之间的欢好,好像从来没有采取过任何安全措施,只需要胖子一半的命中率,他也即将会面对胖子遇见的这个问题。
“你打算怎么办?”秦风面色数遍,既有对胖子表达的关心,又有对他自己将来的考虑。
胖子的脸色一片木然之后,半晌之后才机械地说道:“拿掉,或者分手……”
“你疯了,这可是一条小生命啊……”
“我知道……而且这还是我的种……”胖子的怆然之中总算有了些许骄傲之色,然而,这份骄傲只维持不过数秒时间,之后却叹息说:“小莲向我逼婚了,她是铁了心要跟我这个穷鬼,我……她跟了我也只是受苦……”
“莫欺少年穷啊……可我看到了什么,欺负你这个少年穷鬼的,恰恰就是你自己。我问你,你现在是穷鬼,难道就甘愿一辈子都是穷鬼了吗?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就当我没说……”秦风怒其不争道。
“我当然不甘愿……”胖子叫了一声,转而又泄气说:“可我不甘愿又能怎样,做厨子我不觉得丢人,四楼炉灶间就没有月薪低于一万的厨子,我花了大半年时间才从二楼升到四楼……可他*妈这还是临时借调,我连厨子都不是……”说到这儿,胖子罕有地红了眼眶,却是说到了他的伤心之处。
记得秦风第一天来到云馨大酒店的时候,胖子就曾说起过,他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云馨的厨师,至不济,混几年也要到外面去做一名真正厨师。秦风看着胖子失落的面容,忽然发现他的愿望还真够单纯的。
“接着。”秦风把自己的点菜机扔给了胖子。
“这是……风哥您的点菜机?”胖子吃惊地问道。
“没错,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秦风肃容道:“如果你还有一点志气,那从今天开始,你在我炉灶间用我的点菜机应点,把你在厨师学校里学到的东西完完全全展示出来,不管是简单的菜还是难的菜,你都亲手把它给炒出来,合格的,就端出去,不合格就扔掉它……你记住,机会我帮你创造出来了,能不能练出过硬的厨艺,是你自己的造化……你是有种还是孬种,遛出来让我瞧瞧。”
“风哥……”胖子顿时哽咽了,秦风的所为,完全是用自己的名誉成全胖子的未来,要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名厨了,应点一般菜式,本身就已经不符合规矩,更何况,胖子的手艺与秦风完全没有可比性,这若是让有心人得知“秦大师”应点下来的菜炒成了门外汉水准,刻意加以渲染的话,秦风的名声肯定会大受损失。胖子当然知道这里面秦风所做出的牺牲,试问,这让他如何不感动。
“别像个娘们似的,有这点眼泪,多去想想怎么把你老婆哄回来才是正事……”秦风笑骂一句,接着为他讲解起点菜机的操作,甚至把他的后台登陆密码都没有保留。
中午忙完之后,炉灶间的人济济一堂开始吃饭,八菜一汤完全由胖子买单,秦风甚至亲自放下身段,恳请计洪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多照顾照顾胖子。特别是胖子手慢眼慢,烹饪过程中,肯定入不了计洪的法眼,秦风一再表示,请计洪一定多担待。而胖子也挺会做人,席间,拿出偷偷带上的好酒一瓶,一桌人分匀了之后,豪气干云地一口干了。
有秦风出面,计洪当然不会拿捏,再说,他们几个私底下都认为已经组成了小圈子,既然是一个圈子里的,自然要相互扶持。
晚上的高峰时段,秦风特别留在炉灶间,指点胖子在烹饪过程中出现的一些缺陷。总的来说,胖子算是科班出身,尽管在厨师学校里,三年的时间不可能有太扎实的基本功,好在云馨大酒店里切配工的这一段履历,一方面让他的腕力有了持续的锻炼,另一方面,外出打散工的日子也使得他有了一定的站炉资历,站到灶台上不至于慌手慌脚。
秦风对他的点拨主要在他的火候控制,比如说,同样是站炉厨师,计洪在投料的时候,一秒钟之内可以把盐、鸡精、糖分别归于炒勺之内投放到炒锅,这就是眼力劲,但胖子就不行,他在投料之前还要去考虑盐要放多少,鸡精和糖又分别投入多少,几个打盹下来,五秒钟、十秒钟都完成不了简单的投料过程。而炉灶间的烹饪大多都是猛火急炒,火头这么旺,不要说五秒钟,多两三秒就会把菜炒老、甚至炒糊。
“胖子,你这样不行的,投料的时候你不要去考虑菜会不会过咸或过淡,实际上,盐放多了可以加糖中和,过淡的话还可以二次投料,这些都不是问题,你要先养成快速投料的习惯,你看,就像你旁边的大计师傅和小计师傅那样……”
正说着的时候,传菜部长崔梅忽然出现在炉灶间之外,气喘吁吁说道:“秦大师,不好了,六楼有客人声称肚子剧痛,十有八九是因为吃了你的一品蟹黄豆腐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