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如豹,去如风,敏捷如闪电。
唐甫已来不及。
飓风缠上了年月。
金乌雅大笑,笑得鲜血呛喉。趁唐甫、祁等怔愣间,用力推出贯穿自己的戒血,飘身逃开,剩余三人跟着逃生。金乌雅并没离去,她处于方便撤退又能避开攻击的最佳距离处,不亲眼见年月死她不会甘心!
这当头,日月刃破开符纸所化千层灵力墙,高速旋转,轨迹不定地斩向唐甫。轻挺戒血,尺身向上一耸,挑起了日月刃,仿佛磁石,紧紧吸附住回环日月刃。日月刃所带的毁灭力量及高速,透过尺身传递到唐甫手上。
手及手臂,血肉暴溅,红色液体,一滴一滴落下,渐成线,可唐甫仿佛无所觉。
终于,日月刃静了下来,裂痕斑驳,报废在戒血尺身。
虚影加深,实是因为速度太快而化虚。年月看到了它的眼,清澈大眼,干净得让人不敢直视。油光皮亮毛发,犬牙交错,血口张,就向年月咽喉。
就连嗜血也是这么纯真无辜眼神?仿佛死在这双眼睛下,是最美好、最满足的事!仿佛平生所求,只为了在那双眼睛下引颈就戮!
她那么想活着的人,怎可能甘心就死,可她此时心底确确实实盼望那利齿咬断自己的喉咙。
年月默默闭了眸。
利齿的寒光擦上年月脸颊之际,一点银光窜入血盆大口。
小黑!年月突然一个激灵,所有一切倏忽闪过识海,年月连退。通灵的身体发挥极致,躲过了致命一击。
那双眼睛依旧无辜,可杀势有增无减。
恍悟的年月不敢睁眼,一切听从身体本能,左躲右闪,次次幸运。
“吼!”虚影一声嘶吼,从半空跌落,四爪并一尾着火自燃。
虚影终现真身,一只类似天犬的妖物。
若说妖物,着实有点埋汰它,萌物才差不多。无论痛苦还是嗜血,那双眼一如既往,水灵灵的无辜。
小黑破体而出,自入而出,这一切,只是一眨眼功夫。
年月停了八荒体术,关键时刻还是靠小黑,谁叫小黑与她休戚相关,生死一体呢。
小黑一离体,大星的自燃停止,只是四肢下端成了焦炭,靠着剩余的上端,一匍一匐爬向不远的金乌雅。
它不叫,是因为它没有多余的力气了。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前行,都用来忍痛。
近了,近了,它离它的主人一步一步近了。
只要回到主人怀抱,再大的痛苦,再大的难过,也算不了什么。
终于只剩五步远。
金乌雅恨恨剜了眼年月,飞身而去。
“哞!”似牛声,似想唤住决绝而去的金乌雅。
金乌雅的身影愈来愈远,哞哞!大星不断哀叫,不知哪来的力量,伏倒在地的身体突然站起,奔跑起来,用它仅剩的四肢上截部分,支撑着它相对庞大而又健壮的身躯。
血肉模糊,一路焦炭的黑与红。
踉跄,扑地,挣扎着站起,继续奔跑、追逐、嘶鸣!
一路重复。
奈何金乌雅的身影远成天际一点,至始至终没都有回头看她的宠物。
哞哞——
朝着金乌雅消失方向,大星长长的一声,比前面任何一次都来得凄惶、高亢、漫长!
轰然倒地。
这一次,它没有站起。
赶来的祁迟了一步,望了眼远处的大星,对年月道,“可有受伤?”
“无碍。”年月醒悟,那双眼,有迷惑人心作用啊。“你呢?”
“没事。”受同级妖修攻击,祁不可能毫发不伤。
“唐唐?”年月奔向远处男子,“你还好吗?”
唐甫低垂着头,无声。戒血驻地,血淋漓。
“唐唐?唐唐!”不见回答,年月的心提了起来,摸出灵丹,欲灌往唐甫口中。
祁与其他族人也围了上来。
“小五?”被年月按到发肤,唐甫才回过神,目光触及年月手中的玉瓶,不禁莞尔,“我没事。”
“吓我啊。”年月松了口气,“干嘛不声不响的,你的手还行么,还是用点丹药吧。”
“我有,你的自己留着。”唐甫怔忡着,“那双眼睛。”
“怎么了?”年月说着忽然明白唐甫所指什么,“那妖物眼睛有古怪,唐唐你没中招吧?”
唐甫摇了摇头,使了净体术,服了生机丹,走向大星。
徒睁大眼,无辜的,只是不再水灵,黯而无神。
“别看它。”年月制止道。
“没事。”唐甫蹲下身去。
“死了?”
“还有气息。”唐甫掰开大星的嘴,喂了几颗灵丹。
年月皱眉,看着唐甫举动,有些不解:“它不会惑人?”
“心死了,就不会了。”唐甫淡淡道,没有抬头,给大星施术,做着伤口处理。
一听不会再忽悠她生厌世心,年月去了警惕,也蹲了下来:“还有救吗?会不会还伤人?”
“无心无我,似死犹活。”
“你好像很了解?”
唐甫嗯了一声:“我遇到过差不多的。”
“唐唐,游历很苦吧?”
“无所谓苦,只是漫漫求仙大道上的过程。”唐甫轻轻道,“那是一个男人,有着同样的眼睛,他追随着一个女人,奉献所有,只是最后也如这逐日犬一般。有时候,身死道消不是最大惩罚,心死身活才是。”
“唐唐,你走以情入道路线了吗?”年月不忍唐甫沉浸于过往,想使话语轻松些,“它叫逐日犬?”
“嗯,逐日生物的一种。”唐甫欲抱起地上的大星。
“用这个吧。”祁插了进来,手指描画处,一条条藤凭空而出,自行穿行绕织,一方柔软的藤编窝转眼而就。
大星上下清理干净,服了生机丹,尾还是没了,四肢只是不再流血,止了痛苦,并未长骨生肉,跟唐甫自己服用的效果完全两样。唐甫受损的右手已恢复如初,不见一丝一毫疤痕。
“还有可能复原吗?”年月看着祁使了移物术,大星被平托着移到藤窝里,问唐甫。
“难说,你那火太古怪了。”
大星住进藤窝后,祁的指端飘出一缕缕袅娜的藤纹,嫩绿嫩绿,发着光。缠绕上藤窝,藤窝浮空逐渐缩小,小成荷包状,静止,仿佛精美的手工艺品。
怕唐甫睹物思人,“我来吧。”年月上前一步,收了藤窝。入手轻如无物,年月不由一喜。
“想不到祭司也有悲天悯人之心。”祁停了手,在一旁道,笑带揶揄。
“非是同情痛苦,而是怜悯忠诚。”仙道残酷,三世为人,她没有那么多同情心,心中仅存的柔软只给亲近的人。年月说着,“这怎么侍弄?”
“可收可放,风雨雷电不侵,绝对重心,坐卧平稳。”就差说居家旅行必备了,祁的指端再次生出藤纹,这次是汇聚成一团,成了一绿油油的光球,没入年月眉心。
年月识海顿时浮现控制藤窝的法决:“谢了,能用多久?”
“我不死,它不散。”
“哦,那祝你寿与天齐!”
“借你吉言。”
三人往回走。
“唐唐,这逐日犬怎么养?每日给它吃生机丹吗?”
唐甫沉默了会,道:“知道夸父逐日吗?”
“第八天神话啊,三岁小儿都倒背如流了。”
唐甫笑了笑:“夸父逐日,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族。你知道逐日的原因吗?”
“夸父志向伟大,想把太阳摘下来放入人心,让人心永远充满光明。”
“其实,是因为夸父一族修炼的功法特殊,特殊功法造就了他们特殊体质,必须从第八天太阳中吸取某种物质或者某种能量,不能离日太远。超过特定距离,他们的身体就会异变自绝生机,神魂也会消散。第八天曾经发生过惊天动地变化,夸父一族没有逃脱厄运,他们破碎的神魂散落到各界,有些湮灭,有些寄生在各个种族上,以致出现了各种逐日生物。它们最大的特征,就是那双眼睛。逐日生物各异,拥有的技能也不相同,相对来说,都很强大。最大的特征,便是可无限制地进化、升级。”
“唐唐,你真博学。”
“看了这,你也会很博学。”一枚玉简飞入年月手中。
年月一印眉心,名《八天轶事传》,作者署名灵运子。“原来你也有这种癖好。”年月一边鄙视着,一边把玉简收入储物戒,严重的言不由衷。
“里面辅有各种证据,我觉得推理还是蛮可靠的。”
年月撇了撇嘴:“还没说怎么养呢?”
“我没养过妖宠,无可奉告。”
“唐唐!”年月这才想起唐甫刚刚给喂的是灵丹,喂的对象可是妖宠啊。年月忙解下藤窝,按照祁给的方法放大,仔细观察大星,规律的粗重呼吸,它静静睡着了。想是方才消耗太大,再加上受伤。睡眠是最好的疗伤方式,这对各物种都通用。
“妖宠一般都用妖晶养着,受伤的话也可喂养合适的妖植。”祁听不下去。
年月鄙视:“也是,我怎么舍明珠而就鱼目呢,内行在我还去问门外汉。”
......
十万大山,东州金乌。
金乌族骚动不止,铺天盖地都是祭司勾结修士,勾结外族,叛逃族外,杀了大量族人消息。有所谓的幸存者描述经过,有大量的族人尸身佐证,更有巽长老签发真血印记的天目令——废除祭司令。
常司府,阿右愤怒道:“我去看过,出现的尸身是伏杀我们的那几批。我还奇怪那些尸身哪里去了,原来竟做了此用,好一个贼喊捉贼!”
“有何对策?”阿左问七一。
“我们很被动,对祭司最快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巽长老出关澄清此事,可长老闭死关,交代不能打扰。”七一的娃娃脸凭空添了几道皱纹,“你们莫担心,我已有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