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还会说话!”林骏大乐,“在桌上。”
小黑球又问了一遍:“砚台在哪里?”
方宁宁也试了一回:“在桌上。”
小黑球还是问:“砚台在哪里?”
方宁宁不禁想起了上辈子的机器人……那是信息时代的产物,可以声控。灵者的历史漫长,灵器制作说不定已经在过去的某一个年代大发展、大繁荣过,只是人们的智慧每每总是在兽潮中湮没……于是换了个回答:“在你左前方。”
小黑球动了,朝前方偏左四十五度开去。
林骏啧啧称奇,一个劲儿不解:“它怎么动的?下面没有轮子啊!”
方宁宁失笑:“它是灵宝,又不是马车。”
林骏失笑:“对噢!”又急道,“它走偏了!”
方宁宁喊“停”,小黑球停了。方宁宁道:“前方偏左三十度。”小黑球校正方向,朝前方偏左三十度而去。
林骏大赞:“真聪明!”
谁也没料到,小黑球居然应声了,特骄傲地抛出五个字:“你才知道呀!”
林骏顿时笑得不行:“小姐,它跟你学的吧!”
方宁宁莞尔:“不过是一句逗乐子而已,我可以说,别人也可以用啊。”
小黑球很快抵达砚台边,伸出两手摸索着砚台,缓缓绕行。
林骏不解:“它要做什么?”
方宁宁摇头:“不知道。”又突然跟林骏道:“阿骏,你真聪明。”
林骏意外之下,一头雾水,还没说话,小黑球又骄傲地应声了:“你才知道呀!”林骏顿时无语,继而好笑:“原来它认不出是谁跟谁说话,只认得‘聪明’两个字。”
话音刚落,小黑球又来了一遍“你才知道呀”。
这话接得歪打正着!
林骏愣了一下,方宁宁哈哈大乐。
这时候,小黑球绕砚台一遍结束,停下来又问:“清水在哪里?”
林骏正要回答,方宁宁竖起食指,示意噤声:“看它会问几遍。”
小黑球又问了两遍,没得到回答,于是不吭声、也不动了。
“看来是三遍。”林骏得出结论。方宁宁点头,戳戳小黑球,“喂,还活着吧?”
林骏“噗嗤”乐了。
他们刚一说话,小黑球又问了:“清水在哪里?”
方宁宁干脆将盛清水的瓷罐拿了过来,放在了离砚台一尺远的地方:“在你身后。”
小黑球转身前行,到了瓷罐旁,照旧绕着罐子摸索了一圈。
方宁宁坏笑:“它要怎么往砚台里加水呢?会叫我们帮忙么?”林骏兴致盎然瞅着。
小黑球没开口,相反它两手往瓷罐底部一伸,变得又长又扁,就这么搂住了瓷罐。瓷罐随之几不可察地升起了一点点——是被小黑球抱起来了。
林骏见状直奇怪:“不对啊!它比这罐子水轻多了,重心不对!”
方宁宁懒洋洋道:“重心是不对。它是宝贝灵器。不是大厨房的送水车。”
小黑球就这么抱着瓷罐,到了砚台边放下;又伸长手,变成钩子勾住瓷罐上沿,把自己吊了上去;而后它一手挂着自己,一手变得细长,伸进罐内去找水;触及水面后,便不动了。
“它在做什么?”林骏探头往罐子里瞧。
没等他看出个所以然来,一股细细的清水从小黑球的身后喷射了出来,轻盈而准确地落到了砚台正中。
方宁宁惊喜:“童子撒尿?这一招妙!”
林骏也乐得不行,继而眨巴眨巴眼,脸红了。
方宁宁瞧瞧林骏,想起儿时的事,不禁更乐。而且,此时两人关系已经不同与以往多年,甚至与早些天相比,也大不一样。因此,同样是想起小时候的事,感受也变得不同。方宁宁好笑之外,心中轻轻微动,瞧着林骏一时间挪不开眼。
她看着这小孩长大,一直知道他长得俊俏,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心境不同、角度不同,再看过去,竟然也大不相同了!
林骏面孔渐渐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之间,突然抗议:“小姐,它是后面在喷水!是拉肚子了!”
方宁宁好笑至极,看了眼小黑球,小黑球还在汲水喷水;方宁宁便没管它了,望向林骏,缓缓道:“传记中曾一笔带过,提及一种灵药,唤作‘新玉膏’,无论怎么样的伤疤,用了它,肌肤即可光洁如新。我定为你寻得它。”
她说得沉静。别人小小年纪,说这话多会叫人难以相信,但方宁宁有制绳制图两件事在前,至少在知道事情首尾的林骏这儿,信誉无上。因此林骏一听,顿时随之宁静下来,“嗯”应了一声,又道:“小姐,那东西必定不好找,更不一定找得到,说不定最后空忙一场。你既然不嫌它丑,我心里便不觉得难过了,不必为此大动干戈。”
“只要不是杜撰,总能弄到的。这伤疤,我瞧着心疼,你也不喜欢它。”方宁宁抚上林骏的右脸,指腹轻轻划过那长长的伤疤,“不是么?”
这次林骏没按住方宁宁的手不让动,只是覆了上去,低低应了一声承认了。
方宁宁接着道:“出事当天,我便拿定这主意了;只是一时间没有头绪,白石县五大家族无此奇药,城内药铺更差一些,不必说了;淘书碰上方子的希望太渺茫,怕你惦记,所以便没与你说。”
林骏微微失笑:“那眼下怎么又说了?”
方宁宁微微一笑,郑重道:“因为我们之间,与以往不同了。我的事,你本来就都知道;往后做什么,只会更瞒不过你。与其到时候再揭穿,不如早点说了,也叫你早点安心。”
林骏欢喜一乐,偏头迅速在方宁宁指尖胡乱亲了一下,两手捂着方宁宁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不动了,也不管面上涨红,只露出一双眼睛瞅方宁宁。
方宁宁心中一片温软,连忙给林骏铺垫:“只是有一桩——这事进度难以预估。若是与制绳一般,八年才成,你可不要为此怨我。”
林骏好笑:“怎么会。”他深吸一口气,直望入方宁宁眼里,“伤疤我的确不喜欢,很不喜欢。但我更庆幸那天没叫你伤着。为了这个,就算这道疤再翻几番,我也乐意。”
这番话,说的人情真意挚,听的人深知其贵。不是故意哄人用的甜言蜜语,不曾被年少无知浪费荒掷。
何其难得。
方宁宁心下感慨,更多的则是喜悦。两人视线绞缠,方宁宁缓缓倾身过去。林骏后知后觉,若有所感,有样学样地跟着凑了过来。
正在此刻,那小黑球又发问了:“墨块在哪里?”
林骏一惊!
方宁宁失笑。
气氛顿时全无。
林骏顶着一张大红脸,取了一条用到一半的墨块往小黑球面前“啪”地一搁,没好气道:“在你面前!”
小黑球摸索了一遍墨块,竖着抱起墨块来,伸手把墨块往砚台里一顿,绕着砚台开始转圈。
它没弄错墨块的上下两头;而且速度均匀,力道适中而连贯,是磨墨的上等手法。
“有模有样啊。”方宁宁赞叹。
“原来是个磨墨小人!”林骏气消了大半,只是还脸红还害羞,于是不看方宁宁,戳了一下小黑球问它,“你还会做别的吗?”
小黑球没理这一句。
林骏又戳了一下它:“只会磨墨?笨蛋。”
这次小黑球回答了:“智者见智,愚者见愚。”
林骏意外:“它骂我笨蛋?”结果不等方宁宁回答,小黑球抢先又来了一遍“智者见智,愚者见愚”。
方宁宁忙提醒林骏:“别说那两个字,试试别的。”
林骏下令:“停!”小黑球停了。林骏又吩咐“继续”,小黑球接着磨墨。
林骏接着试了“不许动”、“磨墨”、“接着来”、“快干活”之类,把能想到的都用了一遍,自己脸红也消得差不多了。
小黑球对简单命令的用词并不挑,大多有反应。
方宁宁含笑看着,见林骏想不出来了,这才提醒:“差不多吃午饭了。”
于是林骏去领两人的份例;方宁宁在书房呆了一上午,闷着了,起身在院子里活动,去后院看了看花木。
林骏一回来,院门开合之间一响动。
方宁宁听见了,于是从书房抄近路去前面小厨房。
林骏惦记小黑球,又进书房来瞧了瞧,两人正好碰上。
此时的书案上,墨已经磨好了。墨块斜倚在砚台旁。小黑球静静呆在砚台旁边。
林骏见了一乐:“哎,不动了?这墨倒是磨得挺好。”
一有人说话,小黑球又出声了:“活儿干完了,来做游戏吧?”
林骏大奇:“游戏?什么游戏”
小黑球骄傲道:“我问你来答,通关有奖励。”
林骏更奇:“什么奖励?”
小黑球拒绝了:“你还没通关,我不告诉你。”
林骏狐疑:“诳人吧?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
小黑球没答这话,只是重复:“你还没通关,我不告诉你。”
林骏好奇得不行,一想没奖励也不会损失什么,就答应了:“那行,你问吧。”
“首关第一问——灵者何处来?”
“满月洗灵!”
但正确回答不是这个,因为小黑球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林骏琢磨了一下,想到他自己的情况,便换了个答案:“生死关。”
这回对了。因为小黑球唱道:“灵者何处来,生死关头来。”又问,“首关第二问——灵者何以贵?”
灵者何以贵居寻常百姓之上。
这答案想也不用想,林骏立马道:“杀妖!”
“灵者何以贵?杀妖卫家国!”小黑球唱完,又问,“首关第三问——灵者何以立?”
林骏有点犯难:“这跟前面一问不是一样了么。杀妖答过了,那是靠心法、功法?”
方宁宁缓缓道:“‘何以贵’是问为什么比别人地位高,‘何以立’是问灵者自己在人世间仰仗什么立身。不一样。”这问题回答起来可不容易。不过,参考前两问可知,是启蒙小孩能回答的。方宁宁便选了一个最简单的答案:“诚意正心,勤修灵力。”心法功法,是灵力修炼的一体两面。
答案通过了。小黑球唱道:“灵者何以立,勤恳修灵力!”唱完接着问,“首关第四问——运灵至身外,此关何以破?”
灵士能够将灵力外放,灵徒不能。“运灵至身外”,这问的是灵徒九段圆满突破到灵士的关键。
“至诚至勇!”林骏还远没修炼到那一步,但身在方家,久经熏陶,何况方宁宁有心为他将来打算,当年启蒙时让他念自己的蒙学读本,所以书面上的正确答案,林骏已经牢记于心——这个答案,凡是家族子弟都知道;但可惜的是,并非每个人都能做到。
这回答对了。小黑球应声而唱:“心诚则意坚,志勇则意决。心意既坚决,水到渠自成!”又问,“首关第五问,亦是末一问——‘后退有生机,蛮进唯败亡’,此意做何解?”
林骏愣了愣,望向方宁宁:“‘退一步游刃有余’,我记得清楚,家主就是这么教训李祖荣的……这小东西,难道在问我们灵徒九段圆满突破到灵将的心境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