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宁好笑：“瞎操心！他是头一次玩，上来后，八成不记得了；就算还记得，也算不上什么。”
林骏怔了怔，自失一笑：“也是。我昨天第一回跳时，也吓得厉害。”低头透过索桥木板之间的缝隙，看江小山去了。
方宁宁知道三人之中，处在林骏的位置最难做，思索片刻，开解他道：“有外人在时，不要失礼，以免被小人抓住把柄；就我们三个时，大可轻松一些。关键在于——努力修炼，总有回报。”
有林保寿的功勋在，有她照看，林骏有足够的机会和时间，成为灵士，歃血盟誓，加入方家；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小孩，既然条件允许，她自然不会让林骏在达到那一步之前，就被迫去负担生计、以至于耽误修炼。
林骏望向方宁宁，点点头。
……
江小山上来后，果真忘了之前说到一半的话题。
他很喜欢索跃，又记得方宁宁是拿这个代替“生死关”，刺激觉醒，于是将蟒筋留给方宁宁，自己从县兵们那儿，要回来一根绳子，霸着玩。
这样过了半个下午，蒋什感激老柯指点，加上奉承方家子弟，端了点心过来：有小小的肉馅烤面饼，有一串一串的烤蛇肉，还有一大盆野浆果。
江小山尝了一点烤蛇肉，颇为好奇：“这是什么？鳝鱼？”
“这是蛇肉。”伙头卒殷勤道，“今天没寻着好的，就几条杂蛇，还好个儿不小。”
江小山面色一沉。
伙头卒见状，吓得脸色发白，连忙缩到蒋什后面去了。
“大夏忌讳这个？”方宁宁立马赶场救火，“那我的饼子给你，你的蛇肉给我吧。”
蒋什趁机借口“再去取点泉水来”，领着伙头卒溜走了。
“忌讳倒不忌讳。这是蛇的肉，那么讨厌的东西……你喜欢吃？”江小山瞅瞅方宁宁。
方宁宁点头：“是啊。本地很多人喜欢这一口。味道好一点的，譬如‘太阳眼’，三斤重的一条，活的，拎到集市上，开价五百大钱，眨眼被人买走。”
林骏跟着点头。
江小山看看两人，又惊又奇，又有些不甘愿：“连价钱都清楚，你们吃过？”
“吃过。我在大厨房挂着订单呢。可惜族里不止我挂了订单，我又是小辈，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才能得一条。”方宁宁望了蒋什的背影一眼，一笑道，“倒是昨天来这里，托蒋什的福，又吃到了一回。”
“就没你不爱吃的，连蛇都不放过。”江小山咕哝了一句，看了手里的烤蛇肉半天，又咬了一点点，仔细品了品，勉强道，“还算过得去。没有鳝鱼好吃。”
——成见总是耽误人享受生活。
方宁宁略一耸肩。
江小山转头吩咐侍从：“回去给我去订‘太阳眼’。大厨房里挂上，酒楼里也问问。”
方宁宁微微意外：“你打算试试？”
“我请客。”江小山回避了尝试与否的问题，“以前一直是你给我好吃的，现在换我请。”
——这小子！这是想要赢回面子。
方宁宁失笑：“那好，还有‘绿花蛇’、‘四色环’，这两种也是很好吃的。”
林骏莞尔。
江小山一怔，继而乐了，一边埋汰方宁宁：“你还真好意思！”一边吩咐侍从：“听见没有？”
“以前，你把我的点心要去吃了的时候，可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方宁宁一半缅怀，一半调侃，“要是碰上肉松酥饼，连阿骏的都得归你。”
那时他们还小，柳如溪为了叫他们好好吃饭，给的点心很少，一天只有下午一顿，品种天天轮换，数量则是定好了的。
只是，江小山寄人篱下，心中不安，思虑重，饭量不佳，被柳如溪特许每天多吃两个肉松酥饼，或者其他点心。但为了避免助长江小山三餐用得少的坏习惯，也不是明着给他，是由方宁宁代劳的。
江小山瞪方宁宁，有小半晌没吭声；而后他突然转向林骏：“阿骏，你想吃什么？难不成也是蛇？别怕她，尽管跟我说！”
林骏意外，略一思索，道：“素四鲜吧。别看是素的，一点都不便宜。”
江小山皱眉：“这个也是方宁宁爱吃的！我是请你的客！赶紧换一个！换一个你自己喜欢的。”
“臭小子，长大了，连‘宁姐姐’都不叫了。”方宁宁大大叹息一声，顺手就抄过了江小山面前的烤蛇肉串，香喷喷咬了一口。
林骏无语苦思：他跟着方宁宁一同长大，口味相近，再换只怕还是一样……而且，足以与三种蛇媲美的特产不多，除了素四鲜，还有什么呢？
……
大半天过去，三人说话聊天拌嘴，重新熟悉了起来。
所以回城时，气氛比来时更好。
江小山与林骏都是用剑的人，又都年少，谈起好剑名剑来，眉飞色舞，很快忘了之前的生疏与隔阂。
方宁宁对灵徒、灵士阶段所用的武器，看得不重，悠然欣赏远山和近野的景色。
已经在翻耕了。
大地露出了肥沃的黑土，一座座梭堡内外，五大家族的族仆，以及白石县百姓，正在忙忙碌碌。
在整个春天里，在接下来的夏秋两季中，这些寻常人将住在一个个梭堡之中，在各自的梭堡附近种植庄稼，修缮梭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疏通渠道，补建水车，引水灌溉；轮班值夜，互相守望，驱赶野兽。
若是发现妖兽踪迹，家族的田地自有各个家族的灵士、灵徒护卫，百姓则向县兵求援。
而后到入冬时分，他们将带着一年的收获，退回县城内过年，用粮食换取安全。
他们很辛苦。不比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方家子弟轻松。
然而，比起出生在村庄、小镇上的百姓而言，他们又是幸运的。比起城破而死、流亡而死的人而言，他们更是幸运得多。
不过，让她选，她还是更喜欢做方家子弟。
哪怕练功辛苦，修心法更是辛苦又玄妙，不似种田一般收获稳定；哪怕要过年守城，要杀妖兽，不似寻常人一般可以缩在家中……
但这一切，都抵不过机会：更好、更直接地把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这是要成为强者的人，必须有的觉悟。上辈子，她明悟到这一点、发自内心如此想的时候，可还算不上什么人物呢……
方宁宁回想到此处，微微一笑。
笑意未消，方宁宁悚然大惊——有人，或者东西，跟着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