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途中,艾菲发现巡逻的士兵似乎比往常要多。
夕阳距离落到狄尔勒斯山后还有一段距离,时间不算晚,换做以往生活的世界也不过下午四五点钟。然而城市的街道,和过往士兵的盔甲上已经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金色,像刻印在铜板上的雕塑一样,充满了古朴和魔幻的气息。
走过一个街道拐角,艾菲远远看到一队卫兵正朝她的方向走来。他们当中,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材修长,黑衣黑发的男子。不同于一般卫兵的穿着,干练的黑色外衣,腰上挂着装饰的暗纹腰带,有象征魔王军的记号。
在太阳金色余晖的照耀下,男子长相甚至有些清秀,惹人注目的是,他同魔王安吉里卡一样有一头柔软的黑色短发,尖细的长耳微微垂下,同他平顺低沉得有些过分的眸光一样。
像是感受到艾菲的视线,半魔人男子的目光也迎上来,两人四目相交。不等艾菲反应,那人展开黑色肉翅,顷刻间就落到她面前。
“安吉里卡。”平稳,柔和,极富磁性的声音像猫爪一样挠着艾菲的耳朵,如同德兰夜晚倾洒的月光那样通透。男子收起黑翼,熟练得让艾菲一看就羡慕!
“赫尔,你怎么在这里?”眼前的人正是魔王军的最高统领,魔国大将赫尔,也是安吉里卡的仆人。在艾菲从安吉里卡那里继承来的记忆中,关于这个人的都是……
艾菲脸上蓦地一红。
赫尔是安吉里卡来到光界后的第一个仆人,两人关系极为暧(和谐)昧。魔人生性开放,在某些方面当然更开放。刚穿越过来时,安吉里卡这位魔人女王极度混乱的私生活让她风中凌乱了好一阵。像赫尔这样的仆人兼床(和谐)伴的身份,使得艾菲每次面对他的时候,窘迫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佐菲王国的使者已经到了王宫,维斯特正在到处找你,我也是……”赫尔眼神里流露出担忧,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又犹豫着说不出口一般。艾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总觉得赫尔看她时,眼里都带着些悲伤的影子。这让艾菲感觉很不好,不自觉的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只希望是自己多想。
“啊……我知道了。对了赫尔,离开王宫没有事先跟你和阿葵娅打招呼,真的很抱歉。”赫尔和阿葵娅的工作之一就是护卫她这个废柴魔王的安全,平日里相处的时间很多,关系也较为亲近。突然搬到维斯特家,没有事先打过招呼,他们应该担心了一夜吧。
“没关系,早上的时候维斯特已经告诉我了。”赫尔的话一向不多,他是那种有心事,不开心,也不会讲出来的人。
艾菲在心里叹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此刻她最担心的是维斯特恐怕已经知道她偷跑出来,原本还打算赶在他回家之前赶回去呢。
赫尔一眼就看穿了艾菲的心事,垂眼望向某处。
明明决定压抑这份感情,这让那人才不会对她下手,可是看到她如今心里装满了维斯特,连一点缝隙都没给自己留下,赫尔胸口如同有一柄尖刀在搅动。
“维斯特在王宫。”尽量用平缓的语调告诉她这个消息,赫尔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捅了一个窟窿。
“真的吗!”艾菲眸子一亮,欣喜的险些跳起来。那她还有机会!她将双手搭在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赫尔肩头,带着乞求的望着他肃声道:“赫尔,今天的事你一定要替我保密!绝对不能告诉维斯特你在大街上见过我!”
“……”
“就这么说定了!你可是我的仆人,绝对绝对不可以背叛我!”
在艾菲名为“信任”的目光威逼下,赫尔终究是点了头,脸上挂起一抹温暖的笑容。至少他在她身边也有无可取代的位置。
“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这样算是应下了?
“我爱死你了赫尔!”艾菲几乎是跳起来搂住赫尔的脖子,就差在他细腻得让女人都嫉妒的脸上啵一口!“我就知道你最靠得住了!我现在立刻赶回去,不用担心。”
短暂的拥抱,赫尔僵立在原地。他以一种悲切的神情看着魔人女子的背影,双手虚托着,就像那个怀抱还停留在他怀中一样。
“安吉里卡……”
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呼唤声,让人感觉像要哭出来一样。
……
艾菲将匕首拦腰插进支撑花墙的石柱上,撩开斗篷蹬腿踩上去。试探的用力踩了踩,确认足以支撑自己的体重后才猛地一蹬,从花墙外探出个头。朝里看了看,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贝卡一定冷着脸在大厅门口等她。
讪讪地扯扯嘴角,她才不会在这个当头去撞枪口呢,贝卡的杀伤力比维斯特低不了多少。
按照预定计划,她会爬进二楼尽头的房间,再趟回床。到时候就算贝卡跟维斯特告状也逮不到证据,她可以来个抵死不认账。顺便装装病把练习飞行魔法的事情蒙混过去。
站在方柱顶端,距离阳台还有一段距离。艾菲垫着脚尖,手指勉强可以攀上横栏顶端,当她试图找一个好攀爬的位置时,突然一个影子从她头顶照下来,将太阳的光辉尽数遮挡。
身子一僵,她不知道阳台上的人没有看到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赫尔不是说维斯特在王宫接待邻国使者吗,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偏偏出现在这个房间?
在心里腹诽着的艾菲,无意中瞥见维斯特手里那朵已经谢掉的蓝蔷薇。她怔了怔有些无法理解,明明特意将蓝玫瑰的花种从暗界带来这里,还每天用自己的魔力供养,应该是很珍惜它们才对。如今又为何要把它们捏碎?明明是开得最美丽的时候。
而最让艾菲心惊的是,此时维斯特脸上残忍又漠然的表情。光是看着,就能感觉血管里的血液在那样的表情中凝结成冰。
“为什么要撕碎它们?”艾菲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就这么愣愣地问出口。
“这朵花已经绽放,如果不这样做明天就会枯萎。身为它们的主人我怎么能放任不管?”维斯特用如同他外表一样优美的声音解释道,同时特意挑出开得最艳丽的那朵蓝玫瑰,撕个粉碎。他注视着花朵的眼眸毫无生机,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