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大笑!突然“啪”的一声,他拍在自己的脸颊上,得意地夸耀:“看我多有献身精神啊!冒着不要脸的危险,为你消灭了一只蚊子!”
“算了吧!就算你不打死它,今天晚上,我们也得饿死它。”
“此话怎讲?”
“这不明摆着吗?你皮厚,蚊子的嘴穿不透。我身上没肉,皮包骨头,蚊子的嘴穿过皮,就碰到骨头了。不饿死才怪。”
“哈哈……”我们又大笑。
“子衿,听说你以前是高中老师?”
“是啊!”
“那怎么会来这个小地方啊?”
既然已把吴越当朋友,我便给他细述一番自己的过往。
“原来是这样啊!”
“吴越,听说你家离这儿很远啊!”有了我上面一番话的铺垫,这才敢小心翼翼地问他。
吴越叹了一口气,便也讲一番自己的过往。原来,他家在遥远的黑龙江,当年读的也是师范学校。毕业后的第一年,不好找工作,便与朋友合伙做生意,结果因为没经验,不仅赔了老本,还欠下一大堆债务,那时候,自杀的心都有了,家里穷,又没脸回去,便托朋友找到这里村上的一个富户,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人家帮他还了债,还给他安排好了工作。
说到最后,他开始咒骂起可恶的金钱。他因为成了金钱的奴隶,才又接着成了婚姻的奴隶。
吴越为我讲起了他美丽的家乡,我听得神往。
他说,江边还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为他洗过衣裳,可是后来,他再也没脸见她。
原来,每个人的人生都不会那么完满,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斑斑驳驳的伤痕。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都睡着了。
夜半里,吴越开始在床上闹腾,还大呼小叫的!我被惊醒了,吓了一跳,赶紧开了灯。这时,他也醒过来,说:“不好意思,我又做噩梦了。”
“没事儿!”我知道这些日子吴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像我一样,用快乐掩盖着悲伤。
“我脸上的伤疤、肿块,现在不要紧了吧?”
“嗯!基本看不出来了。”
“你想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做一个倾听者。”
“谢谢你,子衿,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难以启齿,我一个人都快苦闷死了。”说着,吴越开始为我还原那晚的情景
暑假的最后一天,吴越心里不痛快,和几个朋友在外面喝酒喝至深夜十点半,酩酊大醉地回到家里,内心感觉还清醒,可能他是苦闷得太久了,才会这样放纵自己,进到房间里,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这时,他老婆采荷走了进来:“吴越,你是不是给你妈寄了2000块钱?”
吴越斩钉截铁地说:“是的,怎么样?”
“你怎么能给她寄钱呢?你养活不养活这个家了?”
“那是我妈,我这一点儿财产自主权都没有吗?”
他们两口子开始争吵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正争吵着,采荷的父母还有妹妹,忽然手执火柱、擀面杖等物什冲了进来一阵爆揍。这样的事情已不止一次地发生。吴越心中悲愤到了极点,顿时怒气冲天,再加上喝了酒,越发地不害怕起来。嚷着就要去厨房拿刀。结果刚冲到厨房,就被追过来的采荷的父母按住了手。
他挣扎着、反抗着,忽然有如从黑暗的方向里传来一声灵魂的震颤之音,彩荷在后面带着哭腔叫了两声:“吴越!吴越!”吴越虽然头脑处于极度的愤恨和烦乱状态,但彩荷的喊叫声却忽然使他从心灵的迷惘中清醒过来,心里一阵酸楚,停止了挣扎,站在那儿,希望事情就这样停止。
然而,不知道谁打通了采荷叔叔家的电话,她的叔叔和她叔叔家的儿子忽然冲了进来,冷不防把吴越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采荷的父母、叔叔、堂兄等一干人冲上来一阵拳打脚踢……吴越顿时感觉血往上撞,浑身如同一个装了棉花的麻袋,承受着来自那群人的拳脚!可是,毫无反抗之力。
终于,暴风雨过去了,吴越有如经历了一场洗礼,不再烦闷,不再痛苦,恍然间仿佛一切都可以放下了,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如果还可以称得上是家的话,不理任何人的叫喊,只管往前漫无目的地跌撞着。在一所刚建成的不知道什么单位的屋檐下蹲了一个小时,这时才感觉浑身是那样的疼痛。去了医院时,医院早已下班,只有值班的两个护士,在那昏黄的灯光下,从镜子里,他窥到自己面目全非的脸,还好那儿有一张供病人休息的长椅,他将就着躺下来,度过了这个永生难忘的耻辱之夜。
听完吴越的讲述,我久久地没有说话。不知道他流泪了没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
“子衿,你没睡着吧?”
“没有!”
“以后,我再也不做一个好人了!”他说这句话时,仿佛是下了好大的决心。
“吴越,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过离婚,可是当我冷静下来,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那么可爱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从小失去父爱。你知道吗?我的心里像在割肉一样。”
“我知道,吴越,别说了。”
有了那一晚的谈话,我和吴越的关系仿佛又近了许多。其实,我们不是一类人,但是他的遭遇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心脏也随之而跳动。
经过了一个冬天的学习,考试终于到了,孩子们都非常重视,因为这决定着他们能否过一个快乐的寒假。
下午开会,布置考试事宜。我、吴越,还有七位女老师都被派出去到“山北小学”监考。听大家说,这儿的每一次考试,都要异校交叉监考。
开完会,我和吴越一起出来,路过平楚她们三个人的办公室时,听到里面有人在唉声叹气,便走进去。原来是她们三个人不想出去监考,因为天气太冷了。
艳婷见了吴越还有些躲躲闪闪的。
吴越倒是没在意,还凑上前去说了一句:“平楚,你好幸福啊!中午还能睡上一觉!”
平楚说:“你偷看来?”
吴越嬉皮笑脸道:“没有,路过时听见你打呼噜了!”
我们几个大笑。
平楚气得大骂:“王八蛋!”
我为了给平楚消气,就说:“我们大师傅叫肉女,吴越不如叫肉男吧!这样,再加上平楚为他起的新名字王八蛋,就简称‘肉男八蛋’,怎么样?”
大家边笑边说:“不错,还是个日本名字。”
吴越没怎么在乎,说:“明天监考很幸福啊!”
“你怎么唱反调啊!”我说,“大家都不想出去!”
“你不知道,明天有七仙女呀!老仙女、年轻仙女,胖、瘦仙女都齐了。”
我讽刺道:“唉!猪八戒什么时候和七仙女混到一块去了?”
“那也比你瘦猴子强,咱有女人缘!”
“我真为你的普通话捏一把汗呀!‘仙女’的音被你发成了‘邪女’。”然后,又转身对三个女孩说,“唉!在胖人眼里,你们这些瘦女孩多惨呀!只剩‘牙’和‘耳朵’了。(邪字由‘牙’和‘阝’组成。)”
大家狂笑。
吴越在床上笑得发抖。
我急忙说:“你别这样,在人家平楚床上坐着呢!你这样一直抖,首先是身上的肉忽闪得很厉害,不雅;再者是对人家平楚的床有致命性的损害。”
我的一番分析,顿时让屋里的温度又提升了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