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如水般倾泄在幽密的森林之中。
水中倒映出月亮的影子,仿佛天上一个,地上一个。
夜莺啼鸣,潺潺溪流,整个森林有种如梦似幻却又清冷的美。
草丛中,一条长长的暗影隐在其中,静静地等待,伺机而动。
一只漂亮的仙鹤扑扑翅膀,幽雅的降落在溪边。
它转动着长而美的颈子,宛若孤芳自赏的舞者。
其实它是在观察四周的动静,两年前,它第一次接替父亲的任务,从仙灵山衔仙灵芝回落霞岛,因为从仙灵山到落霞岛只有这个地方有淡水,且可以歇歇脚,它没的选择。而那一次,由于它的疏于防范,它失去了那颗辛苦得来的仙灵芝,也令落霞仙人失去了一千年的道行,为此,它自责了好久,所以这一次,它绝不可以再让贼妖有机可乘。
周围静得出奇,许久后,仙鹤才将口中含紧的仙灵芝小心翼翼地放在脚边,一只爪子覆盖在上面,长长地喙*水中,它对自己说,应该不会有妖精再来抢夺了吧,毕竟上次它们差一点就丢了小命……
但是,这一次,它又错了。
一条巨蟒猛地从草丛中窜了出来,仙鹤惊觉,爪子抓紧仙灵芝欲飞起来,可是,巨蟒的速度快得惊人,昴起头对准仙灵芝就是一口,由于晚了一步,只咬到一角,却外加仙鹤的一只脚趾,仙鹤吃痛,边扑着翅膀奋力挣脱,边对准巨蟒的眼睛,一痛狠啄。巨蟒左右躲闪着,不让它啄到自己的眼睛,嘴上却丝毫不肯放松力道,顷刻之间,头部便被仙鹤的长喙啄得鲜血淋漓……
巨蟒拼命扭动着身躯,任凭鲜血糊住了眼睛,咬紧仙灵芝就是不松口,它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它要这块儿仙灵芝,它要长久的变成人的样子,它要去找它心爱的女孩儿,它要见星宓。
一鹤一蟒的殊死相搏,震到了整个森林,像是林中所有的生物都在瞬间醒来一般,嚎叫着,悲鸣着,奔跑着,惊骇着……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竟使林中的一切看起来诡异非常。
终于,仙灵芝的一角和着仙鹤的半只脚趾被巨蟒硬生生地扯了下来,仙鹤哀鸣了一声,跳到巨蟒的背上,带血的爪子抓紧仙灵芝,另一只利爪张开,深深地刺进巨蟒的身体,长喙又是发狠的一痛乱啄。
巨蟒翻滚着身体,奋力地挣脱仙鹤的掌握,可是,每翻滚一次,仙鹤就会飞起来重新将爪子再刺进去。速度轻灵且迅速,绝不是已受了重伤的巨蟒可比的。渐渐地,巨蟒只有被动挨啄的份儿了……
这时,一个娇俏的身影突地从林中窜了出来,用随手折下的一根粗树枝对准仙鹤就打,仙鹤飞了起来,躲闪着,认出来人,心想,果然还是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对一的战争变成了二对一,但花狸鼠精和巨蟒受了重伤,已奄奄一息地巨蟒哪里是仙鹤的对手,很快,花狸鼠精也变得招架不住了,但是,她要救他,无论如何,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他。
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谁也不愿意先放弃。
可就在这时,忽地,有一个声音远远地传来,仿佛天堂的回音一般,带着祥和与无争的味道——“回来吧,鹤儿,回来吧……”
仙鹤闻听,再看了巨蟒和花狸鼠精一眼后,振翅飞向天空,瞬间无踪……
花狸鼠精看着仙鹤消失的方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感觉额上有一股粘粘稠稠的液体流下来,抬手一抹,却是血。但她已管不得许多了,倾身去查看巨蟒的伤势,月夜下,后者全身上下几乎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原本墨绿色的身子处处闪着腥红色的光,触目惊心。
“靖月,你怎么样了?你回答我啊?你这个傻子,明知道经过了上次,仙鹤一定会有所防范的,为什么还非要冒这个险?再修炼个五百年,咱们也用不上那仙灵芝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下来,靖月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像是有刀剜在她的心上般难受,而更令她心痛的是,她完全明白靖月为什么会拼了命也要那颗仙灵芝。两年来,靖月的一切她都默默地看在眼中,疼在心上,却又嫉妒的发狂——那个讨厌的人类女孩儿,凭什么让靖月如此挂念。
每一天,靖月都会满含期待地在海边流连,因为那个女孩儿曾说过,一定会回来接他。
每一次,当有船经过,他又都会迅速地藏起来,生怕是那个女孩儿来找他。
那个人类女孩儿总算没有食言,两年来,派人来找过靖月三次,可是,每一次,靖月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寻找他的人又无功而返……然后,靖月又开始了长时间的等待……
“你就算要抢,又为什么不找我帮忙?怕我将仙灵芝分一半去吗?你这个小气鬼,我不与你争,下一次咱们抢到了,都给你,好不好?求你回答我吧,求你……”
花狸鼠精边急着为靖月止血,边絮絮叨叨地和他说着话,怕他睡着了就再也不会醒来。
“靖月,你知道吗?我终于给自己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靖苏’,好听么?和你的名字中有一个字是相同的哦,我会守护着你的,我一定会等到你爱上我的那一天,这是我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可是,无论靖苏说什么,靖月都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去……
睡梦中的星宓猛地惊醒了,坐起来,大汗淋漓的她,惊恐的回想着梦中的情景——靖月浑身是血的躺在沙滩上,渴望着她去接他……
睡意全无,梦中惊心的一幕,仿佛魔咒般在脑海中回旋不去。
撩开嫩粉色的轻纱帐,星宓下床,赤着脚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发现天边刚露鱼肚白。
凉凉的晨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汗湿,吹干了她的泪。
可是,两年了,靖月一直独自在那个孤岛上生存,一想到这一点,眼中又有新泪闪动。
这个可怕的梦究竟有着什么征兆?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为什么阿玛派了三次船队出海去那个岛上,都无法找到靖月?……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去一趟,否则她决不会死心。
当初阳的第一缕光线照射在靖月褪变后的身体上时,靖月动了动,靖苏才终于放下心来的累瘫在溪边。
“贝勒爷,您可来了。”守在门口的齐总管,一见懿祯下了马车,忙的迎上前。
懿祯任一旁伺候的小铁子为他抚正衣襟下摆,抬头以眼神询问着齐总管,白晳的几近透明的脸庞依旧习惯性的淡定无波,但是齐总管这么一脸焦急的模样等在门口,却一定是和星宓有关,让他不禁远眉轻蹙。
“格格在闹别扭,王爷在发脾气,各位主子都在忙着劝慰,可是气氛却一直缓不下来。贝勒爷是最了解格格的性子的,格格又是最听贝勒爷的话,王妃记得贝勒爷说过今儿个会来,就让奴才在此候着了。”
懿祯的脚步未曾耽搁,边听着齐总管简单叙述着事件的起因、过程,边向九王爷的书房行去。
靖月?!原来,又是因为靖月……
“啪—”一声茶杯被无情的挥落地面的碎裂声在书房中陡然砸响,震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上,大家都是浑身一震,惊异于王爷这次对掌上明珠星宓格格是真的动了大气。
星宓虽然也被阿玛的怒气吓了一跳,但是立即的,跪在地上的身子却挺得更加直了,她在无声的向每一个人宣告她的坚持,这一次,绝不妥协。
王妃看不下去了,忙上前拉住九王爷的胳膊,再劝道:“王爷,有话好好说,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呢?自个儿的身子骨要紧呀。”接着,回头再对星宓道:“我的乖女儿,我的好格格,你就听额娘的话,打消了这个念头,给你阿玛赔个不是吧。”
星宓深吸了一口气后吐出,缓缓地开口,“阿玛、额娘,对不起。”
王妃一看星宓似乎已有悔意,刚要露出松一口气的笑容,却听星宓又道:“但是,阿玛,我要出海,我要亲自去找靖月。”
一听这话,房中所有人的心又都揪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几个哥哥和嫂子都是面面相觑,劝慰的话已说了一箩筐,现在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九王爷更是气的只发出了几个“你……”字,手指颤抖的指着星宓,王妃忙为王爷轻拍着背顺气。而一个素未谋面的靖月竟让丈夫、女儿怄气至此,这让王妃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也因此,对他们爷儿俩的心疼立即转变成了对靖月的恨意。
“那个靖月究竟是个何方神圣?两年来,竟让我的女儿时时不忘。怎么会有人能够在一个没有人烟,野兽出没的孤岛上独自生活那么久呢?我看啊,他定是狐精妖孽幻化而成,专门媚惑人的……”
大家都对王妃忽然生出的论调吃惊不已,星宓更是张大了嘴巴,叫道:“额娘?!”
九王爷也听不下去了,亦怒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如此的妖言惑众,传了出去如何是好?”要知道,皇族之中最是忌讳这类言论了。而九王爷自己也从不相信,至于两年前派船队出海找仙岛一事,也是皇太后坚持,皇上推脱不过,才让他派人去做做样子而已。如今海盗、倭寇横行近海地区,沿线渔民生活常受到滋扰,他掌管水务司,打海盗,杀倭寇都应接不暇了,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找一个靖月,而他的女儿还要亲自去,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他都不会答应的。
王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亦不再多言了,一时间,整个书房静得出奇。懿祯走进来时就是这副情景。
在一阵繁琐的彼此问安之后,懿祯在星宓的身旁蹲下身来,柔声问:“你真的非要亲自去找靖月不可吗?”
星宓抬头,对上他澄澈的眸子,咬紧下唇,重重地点了下头。懿祯的唇边浮起一丝笑,美得令人炫惑,“那好,我陪你去。”
“胡闹!”在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气时,九王爷已首先反对,耐下性子道:“懿祯贝勒,本王知道你宠星宓,但是再宠也要有个限度。现在沿海形式复杂,海盗、倭寇猖獗,出海十分危险,别说我不准,到了皇上那儿,也是不可能让你们去??。”
“王爷—”懿祯皱眉,王爷说的他懂,可是,想起每次因为没有找到靖月,星宓的失望与难过,他又于心不忍。而他也是矛盾的,这两年来,他对靖月有着无限的好奇,却又害怕真的见面。在星宓的世界里,没有靖月出现时,他知道,他的位置是极特殊的,但是现在却有了一个靖月,两年的分离丝毫没有让星宓淡忘的人,若再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那么……每次,懿祯都不敢再想下去。
这时,忽地,有一个人“扑通”跪倒在地,大家齐看去,正是小铁子。小铁子今年才十六岁,长相讨喜,做事机灵,跟在懿祯身边多年,对主子忠心耿耿,所以,刘悦才敢放心让他单独伺候主子出门。
“奴才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王爷道。
小铁子用膝盖挪了下身子,望着星宓道:“格格可信得过小铁子?”
星宓一愣,随即道:“自然信得过。”
“小铁子谢格格。”小铁子恭恭敬敬地向星宓磕了个头后,再道:“小铁子愿代替贝勒爷和格格出海找寻靖月,若一时找不到,小铁子就呆在那个岛上,直到找到靖月少爷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