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宓愣了愣,脑子中有瞬间的停顿,接着,她向怀里一看——天哪!竟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小小地,整个身体蜷缩着,像个团球,而它的前腿受了伤,流着鲜红的血,在白似雪的柔软地皮毛上显得格外醒目。
它似乎被吓坏了,小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两只亮晶晶地圆眼睛定定地可怜兮兮地望着星宓,居然有种泫然欲泣地味道,立即触到了星宓心里最柔软地地方。
这时,又传来一阵响动,一条墨绿色的巨蟒猛地由低矮的草丛中窜了出来。
这一幕令星宓完全呆住了,她大睁着眼睛瞪着眼前只有约两丈远的巨蟒,觉得整个血液似乎都要凝结,唯一的感觉就是怀中的小狐狸抖得是更厉害了。不知打哪来的一股勇气,令她更紧的拥紧了小狐狸,这时的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它,尽她所能。
那条巨蟒看到她似乎也是一愣,只是昂着头直直地望着她,没有做任何举动。
直到——“哎呀——”星宓一声低呼,坐倒在地。她本能的向后退,却绊到了石头。
一只手臂抱着小狐狸,便直觉的以另一只手臂撑地,尖锐的小石子在她细嫩地掌心中立即划出了一道血痕,破了皮,血细细地渗出肌肤,令星宓痛得皱眉。
一见及此,巨蟒立即冲了过来,星宓大惊,天哪!它要来吃了她吗?终究还是逃不过成为蛇的腹中餐吗?怎么办?
“别过来,别过来……”星宓大叫着,随手抓起一些小石子掷向巨蟒。
巨蟒停住了,在离她只有几尺的地方,一动不动地,静静地看着星宓,看着她继续尽她最大的力气和最快的速度向它掷石子,石子如急雨般打向它,它却没有躲。直到星宓的身边已经没有石子可掷的时候,直到星宓惊觉,巨蟒居然没有向她进攻,也没有张开它那可欲见的血盆大口的时候,她才停止了一切动作……
她与它对视着,心脏剧烈的鼓动着胸腔,它的眼睛仿若两颗深黑色的猫眼石,默默地闪着幽亮的光,好久好久,不知怎么的,她似乎感觉到了一种深深地心痛与悲切。
又过了一会儿,那对猫眼石的光茫忽地一暗,一扭头,它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拖着它长长的身体爬走了,身子擦过草丛的声音透着一股萧索。
直到再也听不到一丁点儿的响动之后,星宓和小狐狸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小狐狸感激地舔舔星宓的小脸儿,星宓则是拍拍它的头,笑笑说:“好了,小东西,你安全了。”
接着,星宓掏出手帕又为小狐狸包扎好了伤口,小狐狸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傍晚,当霞光逐渐隐去,林中,美少年颓然地坐在一块大石上。
他的身上有多处瘀青,右脸颊还破了皮,有些红肿,是的,他刚刚又经历了一次褪变,由一条墨绿色的巨蟒变成了一个人,这是无法控制的,他的法力不够,无法长时间的保持人的样子,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星宓见到他的真身后,会是那样强烈的厌恶和惧怕。
他从没有这么沮丧过,早上星宓看他的眼神深深地刺伤了他,她还向他扔石子,那么用力,他从不知道,她的力气那么大……
美少年用手捂住心脏的部位,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那里却依旧在痛着,第一次,他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他生为蛇,应该是冷血无情的才对吧?为什么也会涌现出这些讨人厌的情感呢?难道是因为他能够变成人了,而随之便有了人的情感了吗?想不明白啊。
在他兀自的沉浸在自己的冥思之中时,一个娇俏的身影缓缓地走近了,当他发觉时,一转身,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女孩儿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女孩儿美得像个精灵,她本就是个精灵。
月光淡淡地洒在她的脸上,为她更增添了几许妩媚动人,她的头发很长,直直地,柔顺地,直垂到地上去,皮肤白晰,挺秀地鼻梁,大大地眼睛,睫毛长长地,似乎正尽力隐藏住眸中火一般的热情。
美少年静静地看着她,对于不相干的人,他懒得浪费*,他在等她开口,既然她来找他,那么,绝不会只是眼对眼的看看而已。
终于,她开口了,丰润地唇瓣抿成好看地弧度,她问:“看出我是谁了吗?”
哼,如果当时将那整颗仙灵芝和你这不知死活的花狸鼠一起吞下腹,他今天也不至于因着星宓厌恶的眼神心痛得像是要死掉一般。
“你不怕我一口把你给吃了?”美少年似说得云淡风清,却只惹得花狸鼠精妖饶一笑,道:“不会的,虽说人人都知道蛇是冷血动物,但是你不够冷,否则我不可能有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是吗?”
“哼”,美少年冷哼,是的,他不够冷血,该死的,为什么他不够冷血。今天早上醒来回复真身的时候,他就应该把那无情无意的丫头吃掉,为什么看她睡得香甜,他却好像满足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似的。怕她醒来后饿肚子,还特地去摘了野果回去,怕她看到他会害怕,所以他躲得远远的,怕她只吃野果不会饱,他去找肉食,可她呢?当他好不容易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失去了母亲保护的小狐狸,打算捉住它,勒死它后,要向她双手奉上的时候,她却对他做了些什么?他知道,不能怪她,她并不知道是他,但是,心痛与悲愤地感觉依旧会紧紧地缠绕住他,令他像是有一股气憋在胸口,吞咽不下。
美少年的眼神迷蒙,像是完全忘却了花狸鼠精的存在,花狸鼠精面上一赤,美眸闪烁了下,试探地问:“早上我看到一个女孩儿抱着一只狐狸向你扔石头,你为什么不躲?……那女孩儿是哪来的?你喜欢她?……看她的样子真的很讨厌和惧怕蛇,你觉得难过了吗?……如果……如果你吃了我,我体内的仙灵芝应该对你还是有所帮助的吧,至少不用周而复始回复真身了吧……”
说到最后,花狸鼠精几乎是可怜兮兮地,但她仍是笑着,努力地笑着,她要再赌一次,她生来就喜欢赌,每次都以性命做赌注,因为她始终坚信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她要他的爱。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他是她的天敌,但是当她眼看着他将含在嘴里的仙灵芝咬下一半儿留给她之后,她就爱上了他,无可救药地,如果得不到他的爱,她宁愿成为他的腹中餐。
而她的第一步,赌赢了。他并没有听她的提议立即冲过来将她吃掉,只是定定地看了她良久,最后,他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更加糊涂了,他只是从那块大石上站了起来,说了句“傻瓜”,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花狸鼠精松了一口气,眼中燃起强烈地信心与希望。
溪边,火光闪动,星宓面对着篝火坐着,双臂环膝,小脸映得通红,环顾四周,除了溪流声,柴在火中的爆裂声,几只夜莺的啼鸣外,再无动静,怎么办?辛苦收集了一下午的干柴眼看着就要烧烬了,可美少年还是没有回来,而她忙了一整天,捉牡蛎采干柴,利用哥哥由国外带回来送给她的奇怪的镜子收集阳光,再加上古上传下来的钻木取火法,总算弄出了一堆篝火,接着,她用石头架起一口石头锅,翻炒牡蛎……可,当牡蛎都炒熟了,泛滥着诱人的香味时,美少年还是没有回来。
星宓的小脸失望的垮着,小嘴儿嘟成了弯月亮,好累哦,看看手上细嫩的肌肤被树枝划出的几道血痕,再按了按已经肿起来的脚踝,早上遇到那条巨蟒时被石头绊到,扭了脚,当时没觉得怎样,可忙碌了一天下来,脚踝还是提出了强烈地抗议,再看看那些炒得不能再熟的现在却已冷掉的牡蛎,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儿,她多想和美少年一起高高兴兴地分享她的成果啊,如果他再不回来,火熄了,今晚便无法再热了,至少她是没有力气再钻木头了。
又过了许久,当火光逐渐隐去,柴堆中只冒着一股直线上升的青烟的时候,星宓身后的林中终于传来了响动,是他回来了?!星宓惊喜的跳起来,一时间忘却了脚踝的疼痛,紧盯着那处响动,终于,一个英挺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他背着月光,看不清表情,全身笼罩在一片暗影中,如老僧入定般,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星宓不解,眨眨眼,等了这么久,她要的可不是他的寂寂无声,她要的是他对她这一天成果的肯定。
星宓跑过去,拉起美少年的手来到溪边,语气中有点责备,又有点邀功地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捉了好多牡蛎等你回来吃,现在都凉了。”
美少年看看那一堆已熄的篝火以及石块上放至的牡蛎,又看看星宓因忙碌着这些而抹得像小花猫似的小脸,不禁有些感动掠上心头,执起她的手,问:“你的手划破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呢?不疼吗?”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手划破了?”
“哦,我刚刚看到的嘛。”居然说漏了嘴。
眼睛还真尖,星宓点点头,任美少年拉住她的手细看那处伤口,已被海水泡得发白,且有许多木屑沾在上面,令美少年心疼,而星宓的心里却一直在记挂着那些她辛苦捉来的牡蛎,惋惜着:“可惜火已经熄了,你吃不到热的了。”接着,星宓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真对不起,见你总不回来,而我又饿得很,所以先吃了一些,你别介意啊。”
“傻丫头,”美少年边轻轻挑开木屑边笑道:“饿了当然要吃啦,不必非要等我回来,再说,我未必就喜欢吃热的牡蛎啊。”
美少年再对着伤口吹了吹,拉着星宓到溪水中洗干净后,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为星宓轻轻包扎好。
星宓到这时才发现美少年的额头居然受了伤,不禁问道:“你的额头怎么了?”
“没事,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擦破了点皮。”于是,该换星宓为他清理伤口了,当她的小手触碰到他的额头时,他的全身倏地闪过一阵轻颤微抖,这种感觉好奇怪,是他从未有过的,美少年的眼神迷蒙,望着星宓,他忽然想要她的一个承诺,拉住她的手慰贴在心口,他急切而又可怜兮兮地问着:“答应我,以后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要讨厌我,好吗?”
星宓歪着小脑袋看着他,不解的问:“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又为什么觉得我会讨厌你呢?”
美少年一愣,不免失笑,知道自己把星宓弄糊涂了,只好说:“现在先不要管这个吧,我好饿,想尝尝你的手艺。”
“好啊,不过吃凉的,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凉的别有一番滋味儿。”
见美少年吃得开心,星宓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我送你一个名字好不好?既然你忘记了自己叫什么,我总不能一直喂喂的叫你吧。”
“好啊。”
“‘靖月’,这个名字你喜欢吗?刚刚炒牡蛎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着叫你什么好,这个名字是我出生前取的,阿玛说如果是男孩儿就叫‘靖月’,是女孩儿则叫‘星宓’。”
“靖月?”美少年重复,微笑着点点头,再问:“你是说,如果你是男孩儿,会叫这个名字?”
“是啊。”
“我喜欢。”
“好,那我叫啰?”
“嗯。”
“靖月?”
“是,我是靖月。”
两人相视而笑。
“等以后我们一起回到中原,阿玛和额娘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中原?”靖月一惊,“你要回中原?”
“是啊,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不想,当然不想。现在的他随时都有可能回复真身,在中原那种人多繁杂的地方,他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