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月哥,私塾老师常常夸我聪明伶俐,教的东西往往是一学就会,真的不骗你,所以,你就收我为徒吧,我不会给你丢脸的。”袥辰继续恳求着,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从上午开始袥辰就听好几个参与营救星宓的侍卫们说起靖月昨晚在海边一举擒获一干海盗之事,侍卫们说的是有声有色,袥辰更是听得聚精会神,侍卫们说靖月只手就可以将海盗头目的钢刀捏住,武功之高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难以企及的。后来,袥辰又在书房外听到了九王爷赞赏靖月的话,这个年纪的孩子常常都有英雄崇拜思想,而现在他心目中的英雄便是靖月。
“我再说一遍,我、不、收、徒弟,听到了没有?该干嘛干嘛去,别再来烦我。”靖月实在是不胜其扰,忍耐已临近极限,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发火吓到他,于是挥手让袥辰马上离开他的视线。
“靖月哥……”袥辰仍不死心地央求。即使只有十三岁,他也有想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的想法,不想被大人们当成只会添麻烦的小孩子。就像这一次,是他不小心令星宓表姐遭遇到了危险,他真的想和大人们一起去救星宓表姐,可是,每一个人都只当他是累赘,不让他去……所以,他要学会最顶尖的武功,他要变得强大,变得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靖月握紧拳头又松开,再次忍下想要将这个缠人的小鬼打飞的冲动,停下脚步,指住他的鼻尖儿,道:“警告你,不许再叫我‘哥’,我没你这么遭人烦的弟弟。”
有晶莹地液体在袥辰的眼眶里打转,在遥堡镇他可是人见人怕的小霸王哎,还从没这么低三下四地求过人,顿时感觉鼻子酸酸的,一阵委屈。
“哎?你别哭啊?”靖月叫,他最怕这种叫做“泪水”的东西,因为他们蛇是不会流泪的,人类眼中流下的这种温热的液体对于他来说是如此的陌生,会让他不知所措。记得第一次见到星宓时,就是因为他尝了她的眼泪,然后,他整颗心便陷落得一点儿都不剩……所以,下意识里,他有些怕这种东西,并发誓再也不乱尝不明液体。
在人前哭太丢脸了,而且还是他崇拜的人面前,他不要被靖月哥看成是只会用眼泪达到目的的小孩子,所以,袥辰在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后,又硬生生地将即将决堤地泪水给逼了回去。然后,眼珠一转,大声地道:“不叫靖月哥也行,那就让我叫你靖月师父吧?”
哈,靖月无奈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这孩子还真是意志顽强到令他佩服。
“靖月——袥辰——”有远远地呼唤声传来,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人下意识地齐齐看去——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正背对着晚霞,站在卧房门口,对他们挥舞着双手。
仿佛在一瞬间,天边璀璨的霞光便一下子全部收进了靖月的眼底,他笑开来,喊着星宓的名字,他向她跑去,星宓也笑着迎上前。
然后,很快的,他站定在她的面前,她抬头凝望着他,有彼此的脸庞映在对方的眸子里。
久久地,好似要将两年来的思念都倾注在这深深地对视中。
轻柔地,靖月抬手抚上星宓的粉颊,仿佛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打破眼前这美好如梦的情境。
虽然还是常常困惑于当年为什么靖月不肯同她一起回中原的原因,但是现在,看到靖月健健康康的神采飞扬的站在她的面前,星宓觉得,一切都已无所谓了。
靖月的心怦怦乱跳着,触碰着星宓细嫩肌肤的指尖儿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望着两年来星宓蜕变得愈发美丽的容颜,嗅闻着星宓身上露水般的淡淡香气,靖月觉得,全身所有的感观都在呼啸着寻找一个发泄快乐的渠道——于是,快速地,在眨眼之间,在星宓下意识地轻呼声中,靖月打横抱起了星宓,如得到了全世界般满足的旋转。
星宓有些被吓到,但是很快的,她像个正被宠爱到极致地孩子般,环抱住靖月的肩,开心的“咯咯”笑起来。
晚霞烧红了半边天,庭院中的花儿开得正艳,幽香弥漫,几只有着华丽翅膀的蝴蝶仿佛也感染到了他们的快乐似的,在金童玉女般的两人身边飞舞。
所有的一切,美得像一幅画,美得是那么的不真实……仿佛……会碎裂……
被大家族的规矩束缚,从小被灌输着男女授受不亲思想禁锢的袥辰,哪里看过如此形于外的表达方式?于是,他愣愣地看着眼前如梦似幻的一幕,久久忘记了呼吸。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被晚霞浸透了的云朵,惊心的暗红中竟似滴出血来……仿佛……会将美好的一切吞噬……
“扎好,别乱动,屁股翘那么高干嘛?收回去。挺胸、抬头……眼睛直视前方……对……很好……就这样子扎一个时辰……”
“啊?”一个时辰啊……
“啊什么啊?这点苦都受不了,还到底要不要学?你如果不要学了,我正好还不想教了呢。”
……
阳光明媚,微风拂面,鸟儿在枝桠上鸣唱,好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后花园的树荫下,两个少年,更确切地说,是师徒两个正在对话当中,一个是故意严厉到想要另一个少年立刻甩袖子走人,而另一个却为着心中的理想在咬牙坚持着扎稳马步,就差在身上挂上个标语——无论你如何折磨我,我就是不走,小爷我赖定你了。
靖月坐在石凳上,从怀里拿出一本看起来有些残旧的书研读着,可是,看了半天他也没弄明白书中所画的招势究竟该如何展开……
“什么破书嘛,画得不清不楚的。”靖月有些抓狂地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在乱翻一通后,受不了的将书扔在石桌上,微风拂过发黄卷起的封面,上面赫然有着四个大字——《独孤九剑》。
“早知道这么难懂,应该选那本《辟邪剑法》的,那本看起来薄一些。”这本所谓的《独孤九剑》是靖月早上逛了整条街,从一个书商那里买来的,因为他答应了星宓,会耐心地教袥辰习武——昨天,在酒红色的晚霞映衬中,星宓的脸庞胭红如醉,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靖月痴痴地凝望着她,仿佛可以就这么看着她,直到死去。
袥辰见到星宓表姐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便请表姐帮忙说情,星宓听闻自然是不忍心让表弟失望了,于是眼珠一转,她拉住靖月的袖子,左摇摇右摆摆,学着袥辰的口吻,带丝撒娇地央求道:“靖月哥哥,你就答应了吧,靖月哥哥……”
靖月只觉得被她这么一叫,全身的骨头都要酥麻掉了,当下想也没想地就点头如捣蒜……而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后悔已是来不及,但如果后悔来得及又能怎样呢?靖月悲哀地知道,就算昨天那一幕再重来一遍,结果还会是一样的,他对星宓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
可是,他是个妖精啊,除了修炼法术,吸收日月之精华外,他哪里懂得武功上繁琐的一招一势啊?那些海盗是他暗地里用法术弄晕的,至于可以捏住钢刀纹丝不动嘛——蟒蛇在缠住猎物时的力量有多惊人,没有人会不知道吧?
唉,既然答应下来,靖月就不想令星宓失望,所以一大早便跑到街上去,逢人便问,哪里有卖习练武功的书籍的。别说,工夫不负有心人,倒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位专门以贩卖武功秘籍为生的商贩,各门各派仿造逼真的武功秘籍摆满了那商贩的小推车,商贩见他年纪不大,又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锦衣,便一脸神秘地从最底层抽出一本书,做出生怕别人听到的样子说道:“小兄弟,这本《独孤九剑》是我好不容易从华山弄到手的,看你仪表堂堂,骨骼精奇,定是个练武奇才,五十两银子,半送半卖,当交个朋友……”
还没等那小商贩瞎扯完,靖月就用秘籍给他脑袋瓜子来了一记爆栗,还真当他是个二百五,啥也不懂呢?《独孤九剑》是华山的镇派之宝,别说早已失传,就算还在,也不可能让你小子拿了去。
“这书一看就是本很普通的剑法入门,故意做旧好迷惑买家,还五十两银子,跟我在这儿狮子大开口呢……”说着就又要往小贩的脑袋砸去,小贩见势只好连连求饶道:“公子饶命,小的只是混口饭吃,再也不敢了。”
靖月也不与他纠缠,掂着所谓的《独孤九剑》,问:“五个铜板,你爱卖不卖?”
“卖、卖……”小贩慌忙点头,末了,还有些不死心地道:“小的还有本《辟邪剑法》,公子可有兴趣?四个铜板,贱卖。”
一听这话,靖月气得又举起《独孤九剑》想给他再来一记爆栗,小贩忙的双手捂住脑袋,别看这位小爷长得纤弱美丽,比个漂亮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这力气却是大得惊人啊。
那本《辟邪剑法》,他刚刚只瞄了一眼,就知道内容与这本《独孤九剑》是大同小异,根本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家伙还敢拿来骗他再花四个铜板,真是欠揍。
要说这买东西讨价还价,与商家斗智斗勇的功夫还得要感谢小铁子的言传身教。其实靖月是与小铁子一起出的门,因为星宓和懿祯都曾交待过小铁子要好好的服侍靖月,所以一大早见靖月要出门买东西,小铁子说啥也非要跟着,靖月摆脱不掉,便随他去了。而到了大街上,小铁子也没闲着,忙着帮宫里熟识的宫女们代买些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什么的,而这种差事,小铁子是自从可以随懿祯出宫后就常干,所以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套很成功的买物法,也让靖月领悟到了买与卖之间的门道,于是乎,在又转了两条街,他很轻松的将小铁子甩掉之后,他终于去找他要买的东西了……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筛落下来,将靖月裹在一层明亮的光点里。
明明只是本假的武功秘籍嘛,还写得这么文绉绉的干嘛?修习口诀都是些之乎者也的话,全是他搞不懂的词儿,烦死了。
要不然,将书丢给袥辰让他自己研究算了……主意打定,起身刚想走过去,却在眼角余光中,瞥见星宓的身影正向这里走来,便立即停住,将秘籍塞回怀里,换个表情,走到已扎马步扎到满身是汗的袥辰身边,摆出一副好好师父的认真样子来。
“靖月、袥辰,都累了吧?来喝点凉茶去去热,好吗?”星宓将茶盘放到石桌子上,含笑招呼着。
已经快坚持不住,累得双腿直打晃的袥辰望了望靖月,又望了望凉茶,不自觉地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才发现早已是口干舌燥,几乎没有口水可咽了,可是,身为师父的靖月不发话,他又不敢动。靖月注意到了,心下也有些不忍,便道:“去吧,星宓在叫你。”
“是。”如遭大赦的袥辰眨眼间便冲到了石桌旁,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
星宓见靖月这个老师当得还算有模有样,不免放下心来。因为昨天在帮袥辰成功拜师之后,她才想起来,靖月的功夫有可能只是因为孤身在荒岛而练就的生存技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武功,忽然让他去教袥辰,也许会为靖月带来困扰,不知从何教起。而她自己,明知道靖月不会拒绝她的央求,还代袥辰去勉强他……从昨晚到现在,星宓的心里一直有些歉意,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还满顺利的,倒显得她有些多心了。
“靖月,谢谢你。”星宓倒了杯茶递给靖月,真诚地道谢。
“什么?”靖月接过,下意识的问。
“你能这么认真的教袥辰练武,小家伙学得很卖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