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这就去。我先把盆洗得干干净净。”月儿满脸欢喜,声音响亮又清脆,那热烈的感觉,不知是对再无人打骂和掌控的生活的欢喜,还是对水对干净整洁的向往。
眼见月儿欢脱地飞奔起来,反而是米儿半天才挪动了两个步子。
“米儿,你怎么啦?”谢飞絮疑惑地看着双腿发抖的米儿,不明所以地问道。
“絮,絮姐姐,我……”米儿胆战心惊,连话都说不完整。
谢飞絮还没反应过来,恒子就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吧!别怕,六爷已经死了,而且这个世间没有鬼,即使有我们也不必怕,因为他本就该死。”
原来是怕鬼,谢飞絮了然,点点头算是赞同。
这个时代,封建迷信风行,有谁不相信鬼神呢?这非比寻常的话,他说着却十分笃定,让人信服。
恒子这话说得好,连谢飞絮也不由得佩服。但由此更可见,他为人的细心和沉稳,还有那坚不可摧的心志。
“絮姐姐,六爷真的不会回来找我们报仇吗?也不会有鬼魂吗?”米儿缩着身子,胆怯地问道。
谢飞絮拍了拍她右侧的石板,让米儿在她身边坐下,将两个手臂扣在膝盖上,眯着眼仰望着远处的星空,淡淡地说道:“鬼魂有没有我不知,但我却相信,凡事都有因果报应,六爷死有余辜,他若敢回来寻仇……”
只听到黑暗中的她冷哼一声,接着开口却带着凌厉的杀气,“哼,尽管来吧,生时我都不怕他,死了我还有何惧?”
鬼魂?若是前世,谢飞絮肯定嗤之以鼻,但现在,她自己这个铁铮铮的例子摆在这,她还真不能再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这样的话。
“米儿,记住,怕,是最没用的东西。我们拼了命,也要不顾一切地活着。”她不怕,但她也不会去否认某些东西的存在。
她前世,那么拼了命去争去抢,也不过是为了一碗热饭,能活下去。
只是没想到,她最终栽在阴沟上,死在一个二逼女人的手。不过老天对她还是厚爱的,要不怎么让她重生,还让她体会到家的温暖。
果然,做人是要死撑到底,光明总会到来。
拿着半截蜡烛和火折子摸黑出来的恒子,顿了顿脚步,抬头深深地望着前面那个瘦弱的黑影,他仿佛能看到漫天星光下,她那双璀璨若星辰的眸子,闪闪发亮,让他沦落。
“好,我记住了。”米儿盯着谢飞絮的眼睛,重重地点头。这样的话似乎能直入心底,消除她最原始的恐惧。
以此同时,恒子也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我们拼了命,也要不顾一切地活着。这句话,足以让他铭记一世。
“水,水来了,絮姐姐,快来让我哥给你洗洗伤口,一会就不疼了,明天就好了呢。”月儿瘦弱的手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她吃力地端着一个破旧又粗糙的黄泥陶瓷盆,依旧黝黑的脸上却挂着满满的笑容。
那是最童真最纯洁的笑容,谢飞絮想让她,永远绽放下去,再也不会消失。
“好。”谢飞絮接过她手中的水盆,放在地上,然后拉着她冰凉的手,“月儿也坐下来一起洗洗伤口。”
“不,不行,这水是给姐姐的,姐姐你的伤口比较重,月儿这小伤,都习惯了,不洗也好。嘿嘿……”月儿笑嘻嘻地逃开半个院子那么远,显然这自由的空气,让她那被囚禁起来的活脱性子解放了出来。
只是,这“习惯”两字,听着真让人心酸。
这时,恒子才慢腾腾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拿出火折子,点燃起那半截蜡烛,微弱的夜风轻拂而过,火光摇曳飘动,却暖洋洋的让几个孩子移不开眼睛。
谢飞絮心里不由地腹语,丫的,在哪里站了这么久,也不知是在偷听她和米儿说话,还是想什么这么出神,腿不麻、不麻么?
“哥,很暖和,嘿嘿……”月儿围了过来,干净的小手放在火苗上烤,喜滋滋地对着恒子傻笑。
“月儿,别调皮,去门口看看粒子回来没。米儿,你帮我拿着蜡烛。”恒子若无其事地蹲了下来,把手中的蜡烛递到米儿的手中。
蜡烛,是光明、是温暖,对他们来说是贵不可言的奢饰品。米儿一脸神圣地捧着恒子递过来的蜡烛,小心翼翼地举到谢飞絮的面前。
恒子先走去井边把双手和手中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帕子洗干净,再返回来,在谢飞絮面前蹲下,用帕子沾了沾盆里的清水,说道:“有点疼,絮儿忍耐一下。”
“哦。”谢飞絮慵懒地仰起头,闭上了眼睛。她一直知道额头伤得很重的,直至现在都有点头重脚轻的晕眩之感,只是一直想着逃命,没时间理会而已。
恒子轻柔地碰了碰那凝固的血迹,一点点地清洗上面的污垢。直至碰到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才忍不住轻吹一下,想缓解些少她的疼痛。
可是眼前的女孩子,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血肉。恒子不禁有些动容,手上的动作也更加的温柔。
突然,米儿眼睛一亮,惊呼道:“絮姐姐眼角有颗痣,好美哦。我以前听人说过,眼角长痣是泪痣,这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恒子明显也看到了,手指隔着帕子,鬼迷心窍地触碰了一下那黑亮的泪痣,温润的触觉,让他的心莫名地波动了一下。
“噗……泪痣还好啊?那不是爱哭的意思?”谢飞絮无所谓地笑了笑,美不美她不知道,反正别毁容就好,像星爷电影里如花、春花什么的,那这辈子就没搞头了。
试问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尤其她前世那样傲人的资质摆在那里,今世若是丑不堪言,叫她情何以堪?
恒子收了收心神,笑着道:“你之前是挺爱哭的。”
“是么?以后不会了。”谢飞絮冷笑,她从来不知道哭为何物。只有前世午夜梦回,见到她那狠心抛弃她的父母,才不受控制地哭醒。可是现实中,她不会哭,“因为哭,救不了我的命。
恒子一愣,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