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并没有起来,而是再次磕头道:“小姐,其实奴婢们来之前,于嬷嬷就已经吩咐过,日后只以小姐为主。”
“好了,起来吧。明日出府后,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办。切记不可让第三个人知道。”谢飞絮伸手,做了一虚礼,让梅心站起来再说话。
直到晌午摆饭的时候,翻箱倒柜的主仆两人才愁眉苦脸地从房内出来,谢飞絮整个人蔫蔫的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不知道如何是好。
王嬷嬷一见就知不对劲,忙拽住身后的梅心,低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白玉耳环没找到?”
梅心拧着眉头,抿着嘴,担忧地看了看谢飞絮,对王嬷嬷点了点头,“可不是吗?小姐这会可伤心了,好不容易从外面认了亲回来,夫人赏下来的东西,哪一样小姐不都当成了宝贝似得,这会弄丢了这白玉耳环,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夫人交代。”
王嬷嬷不似梅心,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生活上的软细,再是仔细的人,也会有丢失的时候,还别说戴在身上,无意中碰掉,落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找不到的了。
这实属正常,而且这对白玉耳环她也见过,虽说是上好的羊脂玉,但对于侯府来说,也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东西,若冯氏是个大方的主母,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罪女儿的,相反,还应该夸奖谢飞絮孝顺才是正理。
“小姐不必忧心,您就实话和向夫人禀报即可。再者您是在路上无意弄丢的,众人都看着呢,又差人找了一上午,夫人她明事理的自然不会怪罪于你。老奴大胆猜测,说不定夫人还会重新赏您一对儿的。”王嬷嬷见谢飞絮愁眉苦脸,无心食物,便上前安慰。
这话说得实在又中听,谢飞絮美丽的眸子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拉着王嬷嬷的手,确认,“嬷嬷说的可是真的?母亲她真的不会怪我?”
“自然是真的,小姐您先用膳,一会老奴陪你去沐瑞院向夫人请罪。”一向习惯板着脸装严肃的王嬷嬷,此刻对上谢飞絮孩子气的眼神,竟然生出一丝陌生的慈祥来,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小孩。
谢飞絮心中一动,问道,“嬷嬷出宫之后,家里可还有什么亲人在?”
王嬷嬷不老,才三十出头,放在现代很多女孩都还没嫁呢,所以谢飞絮想若是她还有亲人,自然会为她寻一门亲事嫁出去的,那自然是不会跟自己多久的,那也没必要再拉拢;但若相反……
王嬷嬷一愣,突然生出无尽的感概来,提起往事竟老泪横流,“老奴十岁入宫,三十岁才被放出来养老,二十年,最好的青春年华,不短的日子啊,莫说入宫时候已是长途跋涉进京,无从寻乡,即便是寻着,也认不出来了。兴许早就死光了吧。”
想起宫中这二十多年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也是自己命好吧,姿色平庸,只懂得低眉顺眼伺候主子,从来没想过飞上枝头,才能保得一命。那时候年轻,若真稍微动点小心思,恐怕现在早已尸骸无存。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说到这,谢飞絮再也不浪费时间,使了个眼色让梅心将伺候的丫鬟都带下去,她一本正经地站起来,在王嬷嬷面前躬身一拜,道:“嬷嬷,……”
按照刚才商量的,梅心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她抓着这个好时机,将王嬷嬷收入幕内。
“小姐,你这是要作甚,折煞老奴了。”王嬷嬷惶恐,连忙过来要将谢飞絮扶起。
“嬷嬷,絮儿敬佩嬷嬷为人,在这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嬷嬷家中已无亲人,就留在絮儿身边,让絮儿为您养老吧。”
王嬷嬷一僵,脸上的激动怎么也掩饰不住,可是她不敢相信,“小姐,您说这是啥话?”她说的是留在她身边,她给她养老,而不是留在侯府。
谢飞絮再一拜,真诚地道:“嬷嬷,絮儿是认真地。您也知道,我刚回到侯府,年少不懂事,若是身边每个长辈打理,恐怕日后难以立足。您放心,在我这里,您永远是自由之身,哪天过得不顺心,或者找到了好的依靠,嬷嬷可以随时离开,日后絮儿的一切都交予嬷嬷打理。”
王嬷嬷突然红了眼眶,不单是因为这几十年来,从来没有过的尊重,还因为这笃定又真诚的信任,“小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老奴来这里不过几天,您如何这般相信老奴?”
至此,她才算真正知道,原来这位小姐平日里的软弱可欺、单纯憨厚,其实都不过是表象,难得她隐晦了这么久,为了让自己留下,能如此的坦诚相待,还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重和体恤。
谢飞絮笑了笑,知道这一步棋,下对了,现在不过是要一句能让她安心的话,“有些人一见就像是分开已久的亲人朋友,有些人相处一辈子,就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和嬷嬷的缘分,我相信是第一种。”
王嬷嬷热泪盈眶,激动地将谢飞絮楼进怀中,真的就如一个母亲看到了自己的失散多年的孩子一样,“若小姐不嫌弃,老奴愿意守在小姐身边,替小姐出力。”
“谢谢您,嬷嬷。虽然您还是叫我小姐,但是在絮儿心中,您是我的长辈。该指点的,该教训的,日后您莫要吝啬或者客气了。”谢飞絮松了一口气,恢复了一贯的调皮。
看得王嬷嬷一时含泪微笑,忍不住地嗔怪道:“好了,看饭菜都凉了。先用膳,一会还得去见夫人。”
“是,一切听嬷嬷的指挥。”谢飞絮一本正经地回答,声音响亮。
逗得王嬷嬷忍不住的一边抹泪,一边笑个不停,还直怪她调皮。屋内一时之间仿佛春风拂面,其乐融融。
这个侯府,现在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人了,突然之间,觉得无比的踏实和安心,对未来越发的憧憬了起来。
至于侯府里面的人,她已经没抱什么希望了。